“死了?”
慕听雪感慨道,“这也忒不经打了,才三十板子,便宜她了。”
周围的人畏惧地瞧着她,这公主是活阎王啊!
郑含远没见过什么世面,倒抽了一口凉气,无措道:“殿下,这,这该怎么办才好?只是用个刑,竟把覃岭老王妃给打死了,还没有押解入京呢。打死了她,覃岭王和南宫大司徒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慕听雪淡定道:“慌什么,就南宫心慈犯的事儿,按照《云煌律》,怎么治罪都不过分,千刀万剐都是轻的。至少得夷三族。”
包括,父族,母族,妻(夫)族。
真这么算,那南宫家、离家,甚至是谢氏皇族都得完蛋。
“是卑职大惊小怪了。”
郑含远惊魂甫定,同时,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自家上司——他要向长公主学习,熟读背诵《云煌律》共计一百零八卷。
以前以为,只有就职刑部、大理寺这样儿的司法机构,才需要背法律卷轴。
可经过这次,看到长公主两次驳倒柴宁,都是因为对本朝法案了如指掌。
“禀告长公主,一百廷杖打完了,那个老师爷也断气了。”执刑的镇北军士前来汇报。
慕听雪颔首。
她看了一眼,柴宁就剩一口气了,梁小师爷只挨了五十板子但也去了半条命。
杖杀,是为了震慑,为了立威。
那么下一步,就是安抚。
“自柴宁任白帝城巡抚七载,兴建府邸园林,私吞赋税,兼并土地,大肆敛财,欺瞒朝廷,可谓是罄竹难书,死不足惜!即日起罢去官职,收监大牢,七日后押解云都处斩!”
慕听雪立于高台,凤凰于飞的公主礼服,好似天生就焊在身上一样,她的声音并不严厉,却有一种端庄持重的皇家威严,“你们都是无辜的,本公主向你们谢罪——”
言罢,深深鞠了一躬。
辕门大坪上,所有的百姓,纷纷仰起头,神色有些抑制不住的激动。
这就是天家长公主的气魄,敢于向万千黎庶低头认错!
“白帝城本是我的封地,这十几年,让你们受了那么大的委屈,内心实感愧疚。即日起,把柴宁、南宫心慈此二犯兼并的所有田地,以及本公主麾下的十五万亩地,全部退还本城百姓!免去三年徭役!凡因柴宁苛政徭役重赋而死者,家中鳏寡孤独,皆由府衙赡养!”
慕听雪一番言语,沉稳而有力。
一时之间,下方的数万百姓,纷纷抬起头,用一种充满希冀的眼神,仰望着他们的君主!
把田还给他们?
不用再无休止地被官府征去做好几个月徭役了?
孤儿寡母,能得到府衙的赡养?
白帝城的百姓,心底涌起了无边的爱戴情绪,他们看着那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就仿佛看到了一只冲天而起的金凤,一座巍峨雄伟的山岳,一根贯彻天地的砥柱。
慕听雪站在高处,俯瞰着她的城民,涌起了一种大权在握,被万千百姓爱戴的浓烈畅快,她于此刻发下宏愿:“本公主会带领你们改天换日,共图黎庶富贵,家园安泰!”
下方,一身长八尺的须眉黑脸猎户,着青麻布衣,双目炯炯似焰,单膝叩首,振臂一呼:“长公主待我等如此之厚,唯肝脑涂地效死以报!”
这好似在群众中,点燃了一把火,瞬间燎原。
“唯肝脑涂地效死以报!”
“唯肝脑涂地效死以报!”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着。他们深深爱戴着这位公主,她的出现,一驱白帝城十五年之阴霾。
而事实证明,慕听雪这位执政者的话,并非是空头支票。
半个时辰后,就在府衙开辟了一个办事处,总共五间房,五个办事窗口。
旁边还竖了一块儿长公主亲书的牌匾——领田地,送蔬菜种子。
一切都很顺利。
但,慕听雪怎么也没想到,推广番茄这事儿,遇到了阻碍。
“敢问城主,草民可以领什么蔬菜种子?”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叟,衣服上都是补丁,瘦弱又干瘪,手里捏着一份刚领到的田契。他家里劳动力少,领了十亩,已经很满足了。
“一种叫番茄的蔬菜。”
慕听雪热情地从纸箱里拿出来一袋儿,“一小袋儿可种两亩地。老丈要多少?”
谁知那老叟摆摆手拒绝了:“多谢城主好意,家里就三个人能干活儿,下个月都要下地插秧的,就不浪费力气去种蔬菜了,蔬菜不管饱。”
老人家思想保守,慕听雪表示理解,并没有强求,接着向下一位年轻人推广番茄种子。
“什么茄?不种!长公主您有所不知,茄子卖不上价哩。”
一个留着青胡茬儿的庄稼汉,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雪灾的时候为了活下去,把地贱卖给柴扒皮,小妹和老太爷都饿死了,得您恩典,好不容易拿回了土地,肯定要种粮食的。”
慕听雪力荐:“这番茄不是茄子,是一种新品种蔬菜,母后和大长公主,都很喜欢吃。不仅可以炒菜,还能生吃……”
庄稼汉恭敬地对她鞠了个躬,转身离开。
慕听雪有些迷茫了,喃喃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原本她的计划很完美,带全城百姓种植这个国家没有的番茄,发家致富,家家户户奔小康。
可谁曾料想,本地农民根本不配合!
“这帮刁民,哼。”郑含远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颇为愤懑,“殿下给他们田地,免除徭役,他们竟如此不知好歹,连殿下推荐的免费蔬菜都不肯种!”
“卑职有一妙计,带一队府兵衙差过去,哪户庄农如果偷偷种植小麦稻子,就把他们田里的秧苗全给踏了,改种长公主殿下您指名的蔬菜!”一个蛤蟆身材的县长,当即给出了个馊主意。
慕听雪抬起头,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五脏六腑:“你是哪个县的?”
因为要分发的土地在各个不同的县,归纳田契,所以她下令把白帝城九个县长都叫来了。
“卑职金池县县令。”他身子胖且臃肿,四肢细,像个吹了气的蛤蟆。
慕听雪:“你被免职了。”
能献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毒计,也还好意思当一县的父母官?
在云煌国,大城主、一州刺史,对治下的小县长,是有任免权的。
“长公主殿下,兵部尚书高连庆是卑职的座主,卑职对他执门生礼,殿下开恩呐!”
金池县的县长急坏了,高声喊出了自己的后台,不想丢了乌纱帽。
慕听雪挥了挥手。
两个高大威武的镇北军士上前,把这个芝麻县令的官服给扒了,直接拖了出去。
“别以为依附了云都某个世家大族,当了他们的门生,就能高枕无忧了!高家又如何?”
慕听雪锐利的目光,从其他八个县令身上,一一扫过,“知道前户部尚书陆大人么?他不止是本公主母族晏氏的门生,还是本公主舅舅的亲传弟子,因为贪污受贿,兼并土地,照样被本公主抄家流放了!”
剩下八个县令吓得跪成一排。
最左边的一个县令唇无血色:“这也太……”
“太歹毒?太无情?”
慕听雪一声冷笑,“限你们三日内,把之前十几年兼并的田地全都吐出来,本公主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往不咎;否则就跟金池县县令一样给我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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