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后娘娘赐婚了。”
御前太监卫向高将一杯盖碗热茶递给了少年天子。
“母后又给谁做媒?”
谢玄宸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专心致志地看《西游记》,已看到第一百回:九九数完魔尽灭。
“回陛下,这话奴才不敢答。”
卫向高蔫头耷脑,内心苦楚不已,他是这世上唯一知道天子龌龊心事的人,他知道天子夜夜抱着长公主送的龙形发光玩具入眠,也知道天子经常在暗中用一种放肆火热的眼神,偷偷注视着长公主。
谢玄宸抬起头:“朕恕你无罪,如实回答便是。”
卫向高扑通一声跪倒,颤声道:“太后娘娘,给长公主殿下和摄政王赐了婚,婚期定在仲冬。”
“嘭!”
谢玄宸把热茶碗,往御案上重重一搁。
他静坐不语,漂亮到雌雄莫辨的脸上,布满了阴沉,两只眼睛宛如两个黑洞,死死地盯着地面。
凭什么?
硬塞给他一个姓晏的皇后,还把他最喜欢的皇姐,赐婚给了他最厌恶的跋扈权臣?!
谢玄宸再也没了看小说的雅兴,一颗心如油泼火灼。
黑暗,越过了那道安全红线,疯狂地啃噬着他的脑子。
“陛下,您去哪儿啊?”卫向高看到少年天子满面怒容,不管不顾地往外跑,额上冠冕垂下的珠玉十二旈,剧烈地摆动着。
“栖凰宫!”
“不可啊!陛下!”向高太监冲上去,跪在地上,死死地抱住了皇帝的腿,“赐婚旨意已昭告天下。”
弦外之音,木已成舟,您做什么都没用了。
谢玄宸一下子定在了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用极快的速度,把汹涌的情绪,狠狠地压抑在心底。
冲动和失控,会让他彻底暴露一直以来的伪装,虑着这一层,他换了个策略:“你去户部找皇姐,就说朕要开经筵。”
经筵,就是给帝王讲书上课。
不是南宫大司徒来御书房偷偷给他讲史,而是一种非常正式的讲课。朝中至少要挑选三名学识渊博的讲官,根据历朝历代的习惯,左丞相作为文官之首,是讲官之一。
“筵”的意思,是宴席。
顾名思义,讲官们给皇帝上完了课,还要宫廷赐宴。讲官重臣可以拖家带口来吃席,吃完了还能打包带走。
谢玄宸的目的,是通过开经筵,勾搭上左相离泛。
让他做自己的另一位老师。
卫向高去了户部衙门。
没找到人,又回来了:“陛下,长公主在崇医馆批阅考卷。”
谢玄宸很坚持:“你拿着朕的令牌,找她去。”
一番折腾下来。
慕听雪不得不从崇医馆赶过来,入御书房跟小皇帝对线。
“朕已经十六岁了,下个月就要大婚立后,竟还未正式出阁讲学。依祖制,朕应在经筵上,听讲臣老师,讲授仁义礼法、诗词文赋。皇姐以为如何?”
“的确应该讲学了。”
慕听雪知道,母后并不重视皇弟的教育,人家的要求也不过分,正常十岁就应该经筵讲学了,皇弟都十六了,“陛下这个事儿,还应让礼部尚书和光禄寺卿来办。”
经筵的程序礼仪是很繁琐的。一年进行两期,称为“春讲”和“秋讲”,每期三个月。
又要上课开宴,又要搞大排场,还得请奏乐的,可想而知,怎么都绕不开一个“钱”字。
先帝和灵太子开经筵,花费都在十万两左右。
小皇帝倒是精明,知道只要她不拨款子,这个春讲经筵就办不成,直接一步到位找她议。
“听闻《西游记》和《必背古典诗词三千首》,都是皇姐授意国子监中央书局刻印的,老祭酒感念皇姐重视云煌教育,还特意为您作了序。”
谢玄宸眼巴巴地瞅着她,“朕也想学习。”
慕听雪知道他是个黑芝麻馅儿的。
但不管正与邪,不给皇帝讲学读书,根本说不过去。
传出去,天下士林、儒林,又要骂母后虐待皇帝,骂摄政王把持朝政不惜把皇帝搞成文盲。
“那就依陛下所言,我会说服母后。”
“谢谢皇姐。”
谢玄宸上前,亲昵地拉着她的袖子,直勾勾地盯着她,清澈的眸子里蕴着一层淡淡的难过,“听闻皇姐订婚了,恭喜。”
慕听雪:“同喜。”
谢玄宸心似被针刺了一下:“皇姐以后能常来御书房陪朕说说话么?”
慕听雪笑而敷衍:“臣最近主持医疗考公有些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臣得空会过来探望陛下。”
一个拖字诀,都是套话。
谢玄宸却当真了,无比高兴。
*。*。*
两日后。
朝廷选了南宫界、晏锡、离泛,三位重臣,作为皇帝经筵的讲师。
一应礼仪由礼部尚书离敬完成,一应宴席由光禄寺卿解决,而慕听雪,给了十万两经费支持。
大司徒南宫界讲的很认真,因为谢玄宸本就是他的弟子,十天后他的女儿会入宫做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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