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营驻扎在城外,你随时可以去。你的武职勋,摄政王也一直给你留着。”
慕听雪没那么好说话,“既然留任云都的目的,是为了帮二表哥分忧,侍奉小舅于病床前,那就要做出分忧的样子来,户部左侍郎的工作,你替二表哥干了。”
仁卿毫无疑问是个人才,文治武韬皆可。
她作为老板,万万没有把人才放走的道理,得让他给自己打工干活!
“是。”
晏仁卿乖乖应下,“您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去年的雪天,我背着病危的师父四处求医,被无数医馆像赶老鼠一样打出门去,是您收留了我们,并治好了师父救了她的命。”他的表情极为虔诚,眼眸清澈极了,“师父曾让我发誓,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要忠心侍奉您为主,不得起任何悖逆之心。”
慕听雪心脏漏了一拍。
是有那么回事。
但当时的仁卿,只是青楼的一位头牌小公子,发誓侍奉她为主还说得过去,但现在他已经是晏家的重要宗室子弟了,与她是亲人,怎么还能以主仆而论?
“你是自由的,并非我的仆人。寻音也不是让你为奴为婢的。”
“不。”
晏仁卿粲然一笑,“公主可以随意使用我。”
慕听雪:“……”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怪呢。
三表弟的眼睛,明明比天山的雪还要干净,断然没有别的意思。
不过,说正经的。仁卿确实很好“用”。
这个“用”,是在职场上,用人之用。
云煌的整个官僚系统,上升渠道,基本上都被世家门阀给把持了,无数的世家子弟输送到里头,代代为官,背景一个比一个深,盘根错节,看到就烦。
仁卿的好处是,他并非传统意义上的世家子弟,他是青楼出身,比寒门还要寒,纵然被认回了晏家,但上流圈子普遍不认可他这个“私生子”,纨绔们鄙视他,贵女夫人们见他就绕道,勋贵宴会也从不邀请他,就连年轻有为的世子们都基本不带他玩儿。这就意味着,仁卿的身后,没有庞大复杂的裙带关系网,他是“干净”的。
在官场想找个“干净”的人可太难了。
目前慕听雪用的人里头,一个负责总修编《鱼鳞图册》的陆敬严,是关系网极干净的,把豪族门阀得罪了个遍;一个白帝州刺史兼总兵荒竺,是彻彻底底的农家猎户出身,极干净。
纵然荒竺有个师父萧望之,但兰陵萧氏已经被满门抄斩,旧部基本上在灵太子谋反案中被株连了,也算得干净。
她用的另一个人,徒弟苏子修,就没那么“干净”了,与世家勾勾连连。
就像这次,晏泱借右丞相中了砒霜之毒案,把南宫一族连根拔起一网打尽,苏子修一封接一封地求情信笺,送到长公主府来,并托人四处送礼,在云都积极走关系,费尽心机想把几个嫁到南宫家的苏姓女子给救出来。
慕听雪看在师徒情分上,以及苏棉棉之前针对苏婉婉的份儿上,保下了一个苏棉棉,但是苏子修显然并不满足,还在努力营救他姑姑南宫苏氏,并到处花钱打点。
当然,有泱泱在,南宫界的续弦妻子,是怎么也不可能放出来的。该去涯州牢城营流放,还是得服刑!
这事儿乍一看,就像她的徒弟,在跟她的夫君对着干……
就很烦。
鉴于此,慕听雪前往萧府,拜望新上任的萧令公。
萧望之已经走马上任,入阁拜相,接替了崔士宁的工作。
两三日的功夫,就已经完美交接。
毕竟,萧令公这不能叫升职,只能叫“官复原职”!
二十多年前,人家就已经是中书令兼骠骑大将军了。
“萧先生,这事儿,您怎么看?”
“殿下,苏大都督身为您的弟子,已经得了您的恩惠,赦免了一名苏家女,他理当知足,知进退,断不该再私下继续为罪人南宫苏氏奔走。”
萧望之摇了摇头,眸中有失望,“不遵师命,是为不孝;不遵主命,是为不忠。此子日后不堪大用,不忠不孝之徒罢了!”
慕听雪一愣。
她对徒弟的行为是有些不满,但这话是不是说得有些太重了?
萧望之似乎是看出她的疑惑,面色又凝重了几分,肃然道:“苏子修是靠着殿下所传授的鸳鸯阵和狼筅,才杀敌杀敌制胜,立下剿倭大功,接连大捷,您对他恩同再造!他无论是作为弟子,还是臣下,都应当恪守本心,对您言听计从,可他却没做到。”
慕听雪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先生言之有理。”
“他今日可以违抗师命,阳奉阴违,明日就能为了所谓的亲情,所谓的利益,行背叛之事!”
萧望之深深唾弃,极为不屑。
慕听雪冷静下来,把一切感情因素,都给抛却了,进入了一种极端冷静的状态,重新分析这件事的内核逻辑。
若有朝一日,她终于登临御极。
子修在东南,统领三十万水军。
又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悄悄地违抗她的意思,自行其是。再给她来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呵呵……
“君要谁死,谁不得不死。”
萧望之这句话,意味深长。
长公主是君,违背君的意愿,就是在挑衅君的皇权。
这是万万容不得的!
“殿下,眼下东南水军只能交给苏子修。日后,待时机成熟,可以考虑更换一个更为忠心可用之臣。”
“那就依先生的意思。”
慕听雪叹了口气,“只是眼下,还顾不了那么长远的事。东南只能用他。”
萧望之道:“您之前在白帝州的时候,曾经跟老臣提起过开科举、选拔人才之事。倒是个极好的法子,让寒门子弟,有个入仕的上升渠道。”
慕听雪眸子一亮。
只听萧先生继续道:“老臣已经向内阁,提出了开科举的提案,能否票选审核通过,就在这几日了。”
“好!先生才刚上任,就帮我办了一件大事啊!”
慕听雪很激动,血液沸腾起来。
一旦开了科举。
寒门子弟和平民,就有机会做官,那么,日后可供她挑选使用的“干净”之人,就多了。
“只可惜,靖羽公离丞相,极力反对。”萧望之皱起了眉头,“开科举的提案刚一拿出来,离左相是第一个看到的,他当时就大骂让贱民通过科考当官,有失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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