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没回应,自顾自的鞠了三个躬。
“未见其面,先受其恩,永乐感谢诸位将士之大义,你们放心,南萧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在战场上受过的伤,流过的血。”
许是将士们被遗忘得太久,又或者永乐的话触动了他们,一时间,众人全都红了眼眶。
都是在战场上不畏生死,即便刀枪杀到面前也不会眨眼的铁汉,如今却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虞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推开拦在他面前的云卿后,朝永乐行了个军礼。
其他人纷纷效仿。
不等永乐开口阻止,他沙哑着声音道:“公主殿下体恤我们,是我等之幸,
作为军人,誓死效忠朝廷捍卫皇权,乃我们的忠,这礼您得受。”
永乐也不再扭捏,大大方方的开口,“那本宫便替皇兄受了诸位的礼,日后诸位与皇兄依旧是君臣同心。”
嫡公主不愧是嫡公主,处事方面无可指摘。
她虽然任性了些,但在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这大概也是她皇兄乐意宠着她的原因。
“臣等拜见永乐公主,殿下千岁。”
整个西山旧营上空响彻了将士们的声音,久久不散。
云卿让营内的妇人招待永乐,自己则与虞将军去了隔壁。
入座后,虞将军哑声开口道:“听闻姑娘被册封为了长宁郡主,属下还没来得及祝贺呢,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侯爷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欢喜的,您……总算熬出了头。”
前段期间得知裴玄那竖子宠妾灭妻,他们这些老哥们准备提枪血洗庆国公府的。
最后还是余副将拦了下来,劝他们稍安勿躁,说姑娘心里有成算,他们才歇了火气。
不然裴家那一窝狼心狗肺的东西哪有命活到今日?
云卿笑了笑,开口道:“虞叔,我今日来寻您,主要有两件事。”
她先简单将阿铮的情况与他说了一下。
虞将军听罢,忍不住仰头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滚下两行热泪。
“好好好,世子活着就好,天不亡云家军,天不亡我云家军啊。”
云卿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错开身揉了揉眼眶后,又将自己与陛下的事儿与他简述了一遍。
说完,她起身朝他施了一礼,继续道:“叔,云卿不才,又是已嫁之身,本不该觊觎后位,
但那人一心待我,愿以江山为聘迎我入宫,我不忍也不想辜负他的满腔深情,还请叔父襄助于我。”
虞将军急忙伸手扶住她,瞪眼道:“你这说的什么浑话?我永宁侯府嫡女觊觎后位怎么了?
当初要不是侯爷担心你嫁得太好遭了先帝的忌惮,牵连云家军害了你,我们会眼睁睁看你入裴氏那穷酸人家的门?
姑娘你别妄自菲薄,永宁侯府鼎盛时,嫡女之尊贵不输皇室公主,不管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
云卿笑着点头,“今日来找虞叔,就是想请您为我争取到军中的支持。”
届时黎民与三军拥护她,她想他们应该不会步高祖皇帝与孝慈皇后的后尘。
‘君夺臣妻’‘妖媚惑主’的骂名着实难听了些。
有了前车之鉴,他们谨慎一点行事,应该能完美的避开。
虞将军垂头思忖了片刻,开口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姑娘放心将这事交给我。”
云卿听罢,也不问他打算怎么做。
以永宁侯府在军中的威望,办成此事并不难。
她与父亲善待所有将士,总会得福报的。
“行,那此事就拜托您了,公主殿下同行,我不宜久留,先走一步了,改日我再带弟弟过来看望大家。”
“属下送您出去。”
…
回城的路上,永乐公主闷不做声的靠在云卿怀里。
云卿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也没刻意去打扰。
西山旧营里的数千伤残将士,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战火纷飞,尸横遍野,死伤何止上千?那都是以万计算的。
她们生在远离战场的盛京,没机会一睹那样的惨烈而已。
祖父有六兄弟,当年全都死在了战场,而子侄战死沙场的,更是不计其数。
永宁侯府满门的棺椁,曾从府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街那头,惨烈至极。
而这还只是云家一门一族,扩大到整个南萧,便知其厚重。
“嫂嫂,皇兄的万寿节快到了,我想安排几位将士入宫去贺寿,让他们也感受一下这个他们拿命换来的盛世,可好?”
永乐突然开口,拉回了云卿恍惚的思绪。
她微微收敛心神,笑道:“这是好事,但做起来不容易,殿下看着办吧。”
小公主听罢,暗自下了决定。
她不仅要请那些将士入宫参加寿宴,还要想法子让文武百官都知道皇嫂为朝廷做了多少善后之事。
这些本该是皇家的责任,最后全由永宁侯府的嫡女扛了下来。
那些个老顽固,还鸡蛋里挑骨头,说什么云氏善妒,容不下夫婿纳妾,这才闹着要和离,她不配册封为郡主。
呸!
一群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老东西。
要她说,他们的日子就是过得太舒坦了,整天没事找事。
“姑娘,已经进城了,咱们是回侯府还是去玉品坊?”
青兰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云卿没急着回应,垂头问怀里的小公主,“殿下还有兴致逛铺子么?”
永乐想都没想直接回应,“为何没兴致?我看那营中有不少的妇孺,
等会我就用我攒下的体己买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送过去,尽点心意。”
云卿笑而不语。
这事儿没必要劝。
咱们的小公主在军中留个好名声,日后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半炷香的功夫,马车便停在了玉品坊的门口。
云卿将永乐带去了暖阁,命管事的拿了不少玩意儿过来供她挑选。
可小公主眼光太高,一件都没瞧上。
云卿索性让青兰带她去仓库,自己则留在了房里盘账。
…
对面酒肆内。
裴玄藏在二楼临窗处的某个角落,静静地注视着玉品坊门口的那辆马车。
昨晚边关急报,陛下连夜召都督府的几位将领入宫议事,独独忘了他。
可他明明在邺城立下了大功,陛下不该如此冷落他的。
恍惚间,石岩突然凑到他耳边低语道:“世子,有人向属下递了封信笺,说是给您的。”
裴玄缓缓收回视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后,从他手里接过信笺。
打开一看,第一行写着:
‘裴世子,云卿与陛下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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