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语颜上前一步,行了礼:“孙女见过祖母,女儿见过父亲。”
黎老夫人敛去目中讶异:“语颜回来好哇,只是何故戴着面纱?”
“孙女此前面上落了斑,祛不掉,迫不得已才如此。”她无视周围人的打量,平静应答。
闻言,黎老夫人微微叹息,正要劝慰几句,就听得大儿子黎宗发道:“无妨无妨。”
不管有没有毁容,能当黎家的棋子就够了。
黎语颜淡淡一笑。
短短几字,尽显寒凉。
“可把语颜盼回来了。”冯氏含笑上前,“得空了去祠堂给你娘上柱香。”
黎语颜微微颔首:“多谢冯姨娘提点。”
冯氏已被扶正,此刻这么叫她,竟面色不改。
黎宗发喝道:“没大没小,还叫冯姨娘吗?”
冯氏忙拉住黎宗发替他顺气:“老爷莫要动怒,孩子一时改不过来也是有的。妾身自不敢与姐姐比较,只盼自己能做到姐姐的十中之一就心满意足了。”
一旁的黎曼婷几步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黎语颜的手臂:“妹妹不在家这几年,姐姐真是日思夜想。如今看妹妹身段恢复,肌肤莹白,姐姐高兴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神色各异的众人一叠声地附和。
黎语颜眉眼带笑,看他们演戏。
就这时,传来一道太监的高唱:“圣旨到——”
众人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宁远侯府五小姐黎语颜贤良淑德,今赐婚于太子夜翊珩为太子妃……”
黎语颜面纱底下的唇角微动,原来这些人不光是等着自己,更是在等圣旨。
在京人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是天下第一丑女,真是难为皇帝用贤良淑德来形容她。
只是,赐为太子妃……
这事情怎会落到她头上?
看来她的梦并非空穴来风。
“钦此!”
随着太监的高唱声落,黎宗发接了旨。
宣旨太监面上堆笑:“侯爷,稍后还请黎五小姐进宫谢恩。”
“自是应该。”黎宗发颔首,悄悄给了红封,抬手让人端来茶点。
不多时,黎语颜回了寝居稍作休整,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地离开厅堂,留侯爷和老夫人与宣旨太监闲话家常。
后院小径处,黎曼婷步履急躁。
冯氏见女儿身形有些颤抖,忙将她拉到僻静处,见四下无人过来,悄声问:“你可是后悔了,后悔将太子妃之位让与那小蹄子?”
“娘,太子短命眼瞎,又是个无用的男人,我才不后悔。”
“那你怎么气成这般?”
“女儿气的是她竟变得如此窈窕?”黎曼婷眸中泛起忌妒。
“她不是面上有斑么?总归是比不过我的乖女儿!”冯氏轻拍女儿的手,“再则等太子归了西,小蹄子能不能活下去还是个问题。”
黎曼婷眼睛一亮:“娘,您的意思是?”
冯氏弯唇讥笑,凑过去耳语了一番。
“殉情?”黎曼婷疑惑道,“她怎么肯?”
“傻丫头,对外说是殉情,说她对太子用情至深,如此显示咱们黎家女儿重情重义。对你将来有好处,总不能叫她白死了。”冯氏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脸蛋。
贱人生的女儿怎么能跟她的女儿相提并论?
另一边,黎语颜来到原主曾住过的院子清语居。
熟悉的感觉,像是她真的在此住过。
就好似原主本就是她,她就是原主。
只是院内不见往日的热闹,她的那些丫鬟们亦不见人影,唯有一位婆子在院子里洒扫。
赐婚对她来说太过突然,初到京城,此刻又要进宫,有些情况她亟待了解。本想在寝居问上一二的,不承想这里物是人非。
不管了,能问一个是一个,如此想着,黎语颜行至婆子跟前:“你可知皇上为何突然赐婚黎府?”
问话间,她做了个手势,妙竹会意,当即拿出一锭银子放在石桌上。
婆子看了一眼银子,并不拿:“此事不是秘密,京城人人皆知,小姐刚回来是不清楚。”
“你如何知道我是这府中的小姐?”
“清语居平常没人来,今日打扫就是因为小姐要归府。”婆子缓缓抬头,“最关键的是,小姐这双眼像极了先夫人。”
黎语颜惊道:“你是赵妈妈?”
赵妈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少爷与夫人先后故去,小姐又被赶出府,老奴只能装聋作哑才留到今日得见小姐!”
方才她洒扫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进来,但装聋作哑惯了,便继续当作没听见。刚才听到与先夫人年轻时一般悦耳的声音,她才知是小姐回来了!
黎语颜亲自将人扶起:“赵妈妈苦了你了!”
赵妈妈摇摇头,拉着自家小姐瞧了个仔细,才压低声音:“因太子殿下眼瞎,皇帝想废太子,为了弥补,就准备给太子找个媳妇,可谁家肯啊?”
妙竹嘴快:“为什么?就算太子眼瞎被废,可还是个皇子,怎会没人肯嫁?”
赵妈妈看了眼院门口:“太子不光眼瞎,还病弱,没几年可活了,据说他还有隐疾。”
“隐疾,什么隐疾?”妙竹皱眉又问。
赵妈妈不好意思地悄声道:“就是不能人道,试问这种情况,谁家愿意把好端端的女儿送入火坑?”
闻此言,黎语颜莫名地想起那些梦,梦里的他眼覆白纱,又自称孤,这些跟现实情况一致。
可此刻听说太子有隐疾,而梦里的他……
难不成梦里的某些信息不准确?
这时,赵妈妈又道:“天家选儿媳要的是世家贵女,且要嫡女,试问世家嫡女干嘛不把宝押到其他皇子身上?”
“那为何选中咱们小姐了?”妙竹气得不行。
“原本看中的是三小姐,老爷夫人急了,然后进宫,不知道他们跟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竟同意让五小姐代替三小姐。”
宁远侯黎宗发的女儿不少,但嫡女只有元配所出的五小姐黎语颜,与冯氏所出的三小姐黎曼婷。
听了这些,黎语颜让妙竹与赵妈妈守在院子里,自己则进了卧房。
几日舟车劳顿下来,面上贴着的斑块面皮已有翘起的迹象。
以防万一,她将斑块面皮重新贴了个仔细。
此刻的东宫,眼覆白纱的夜翊珩正与姜乐成对弈,一旁有小太监在替太子唱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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