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孙全书这样的恶径在前，赵员外郎嫡次女一死，自然头一个怀疑是孙全书下的狠手，然孙百户却是百般不认，说嫡长子在案发时一直呆在家，未踏出府里大门半步，不可能杀人。

刑颜玉道：“孙百户嚣张得很，毕竟是武将出身，世袭的军户，满身戾气，倒是没想这样的人是怎么生出孙贵人那温柔闺女来的。”

他见过一回孙贵人，是他与池千望在御书房与皇帝议大理寺案件时，孙贵人亲手熬了碗燕窝粥送到御书房，很合皇帝的口味，当着他俩的面，很是称赞了心灵手巧的孙贵人一番。

殷朗道：“双方各执一词，谁真谁假？”

“赵员外郎能将状子递到大理寺来，是真的认为乃孙全书谋杀了他嫡次女，冲着的是大理寺威名与清名来的，不然这状子该先递到顺天府衙才是。”朱怀古言罢，刑颜玉与殷朗皆点头，她接下道：“至于孙百户，且不说孙贵人如何，就以孙全书纠缠生前的赵康灵时撩下的狠话来看，孙百户于教养子女一事上，不论孙贵人，只孙全书一子上，孙百户很是失败。”

刑颜玉却不同看法：“孙百户此人虽是莽夫，但素来为人正直，倒是孙百户的正妻陆氏在武将差不多身份的女眷圈中，风评不太好。”

本来不知道，这结果还是他在这两日间查赵家与孙家时查出来的。

都说陆氏出身小家，爱贪便宜，时常让人无语厌恶，教养儿女更是以疼出名，从不论是非黑白，以孙全书尤甚，因为孙全书是陆氏唯一的嫡子，孙百户膝下另两个儿子皆是姨娘所出的庶出，陆氏也就生了孙贵人与孙全书一双儿女。

也是陆氏有福份，嫡长女被选入进宫，且顺得恩宠怀上龙胎，只待产下龙儿后，孙贵人在宫中的品阶便会母以子贵，再往上升一升，届时便该是孙嫔了。

京城的圈子素来分文武，就跟朝延早朝一样，文有文站，武有武道，这贵妇贵女圈，也分高低品阶，各有各的圈子。

贵妇圈无疑清一色都是一品至五品的诰命，也就是夫至少得五品官职，妻从夫品级，授以诰命，而夫六品至九品，妻则授以敕命，这又是另一个圈子。

当然凡事有例外，也有不计品级只论交情的个别官妇私交笃定。

孙百户是正六品，其妻陆氏是敕命安人，素来只在敕命圈的官妇中来往，她倒是想与再上一层的诰命圈交好，可惜一品级不够，二品行不端，别说最上层的诰命圈瞧不上，就是同品级的敕命圈里，也多大人瞧不上陆氏，不喜与之往来。

有时候，孙百户因着陆氏，没少受千户所里的同僚取笑。

朱怀古听着刑颜玉一字一句说完，倒是没想仅仅两日，他已然连孙百户之妻陆氏圈子都了解得这般清楚，她道：

“这陆氏倘是这样的为人，那赵员外郎状告孙全书，也不无道理。可你方将说孙百户为人正直，既是正直，他全力为嫡长子辨护，笃定赵康灵之死与孙全书无关，除了父子骨肉根连根的天性之外，孙百户可还有其他证据？”

“这便是我无奈之处！”刑颜玉提起这事儿，他就头疼欲裂：“孙百户坚持说孙全书在案发当日是半步不曾出过孙府，可我要他拿出证据，他又指着孙府一干人等，说尽是人证。除此，他是再无证据。”

殷朗揪出其中不足：“孙府里的人，不是孙全书的亲人，就是下人奴仆。血脉相连的亲人不说，他们的证词根本不足以成为证据，至于下人奴仆，倘是孙百户下个命令，众下人谁敢不从？谁敢说孙全书案发当日不曾出过孙府？”

“就是这个理！”可刑颜玉任同孙百户怎么说，孙百户就是认死理，说尽是事实，他不信尽可去查。

朱怀古道：“听起来，这位孙百户虽然为人正直，但却不怎么讲理？”

她看向刑颜玉，他自是得答话：

“也不是全然不讲理，只要不涉及他家人，孙百户这个人还是极其讲理的。”

然赵康灵案偏偏就涉及了孙百户的嫡长子，还是唯一的嫡长子孙全书的生死，这可不就稍微不怎么讲理了么。

再多问了孙百户家的一些情况，不仅是被告的孙全书，朱怀古是连孙家其他人也一并问了个透，问完她改问起赵员外郎家的情况来。

刑颜玉道：“这赵员外郎素来在工部便极有好名声，与孙百户气极恼极时的戾气不同，他便是气得头顶冒烟，也最多横眉竖眼吹胡子，相较比孙百户，他实在是斯文得很！”

也就赵员外郎那清瘦的身躯，却在嫡次女被害一事上极为强硬，即便孙百户那浑身戾气连刑颜玉见之，都得暂避锋芒，这赵员外郎倒好，硬是直接杠上了。

殷朗好奇问：“结果呢？”

刑颜玉想起来也是佩服赵员外郎佩服得紧：“结果楞是同孙百户斗了个不相上下！”

朱怀古有感道：“都说女子柔软，为母则刚，这男子即便是文弱书生，当了父亲，腰杆也得挺直，执笔的手也能成揍人的拳头。”

刑颜玉与殷朗同声附和：“没错！”

赵员外郎是文官，隶属工部，兢兢业业在工部任职两年多，就没人不夸一句实在，就这样的实在人，嫡次女却被人残杀于大明街上，不仅工部，是连同同是六部的其他五部也给惊动了。

朱怀古问：“赵员外郎在六部里的人脉如何？”

刑颜玉道：“倒也不算是什么人脉，就是你也知道，工部么，平日里新建宅附的工程少，多的是哪里需要修修补补，就往哪里去的活儿。这管修补的活计，不管是管大魏全国上下的，还是管大宅小户的，都是一项实在活儿！”

于是赵员外郎官职在工部不算高，可人缘着实不错，一是因着实在之名在外，许多官员私下都是寻他问问宅院修补所用材料材质的来处与好坏。

赵员外郎专干这一行，自然懂得多，也不吝啬，更是从不推拒，慢慢地，也就结识了六部不少大大小小的官员，这交情么，也就这么一点一滴积累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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