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一座宅子,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完。如意欢欢脱脱的,也只能看了几个最主要的院落,和越洹叽叽咕咕说着:“真是读书人啊,房子收拾得这么雅致,住着定是舒坦的。相公你看了没,除了主院外,另有三座小院儿格外好……”
她扳着手指头数,“泽芝院,丹若院,暗香院,都不大,可是精致的很。院子里都种满了相对的花儿呢,尤其丹若院里那两株大大的石榴树,开花儿的时候定然是色艳如火,好看的紧。往后,咱们春秋就住在泽芝院,夏天就住在丹若院,暗香院里有地龙,冬天就住在那里,推开窗子还能看见园子里的几棵老梅树。下雪的时候,咱们就把屋子烧的热热的,喝着梅花酒,看着雪下寒梅。就算是人再粗鄙,也能熏陶得雅致起来呢。”
她说得快活,越洹便微笑着,想象了一下那样的场景,倒是觉得很有意思,遗憾地说道:“万一赶上我当值的时候下雪,就可惜了。”
“啊?”
“皇上命我接掌禁军,恐怕要忙上许久了。”越洹叹气,“不过,真要到了下雪的时候,我就告假。”
如意点头,大眼睛里都是喜悦,一点儿也不觉得拿着朝廷俸禄,刚刚又得了这么一座好房子,却为了陪她赏梅花儿就要告假有什么不对的。
把修缮的事宜交代给阿大,越洹带了如意便回了靖国公府。两个府邸离着并不远,骑马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
越洹得到了皇帝御赐将军府,这事儿已经传开了,府里自然也有人知道。如二太太,自然为小两口高兴,不过高兴过后,心头又升起了一个念头。至于三太太,心里滋味就不好说了。白老太太倒是不满的很了,若不是皇帝御赐宅院,她是真想问一问,这是什么意思啊?哦,才大婚,夫妻俩就急吼吼想搬出去单过?她还没死,家也没分哪!
更重要的是,一旦越洹他们出了国公府,再想拿捏就不容易了(老太太忘了,从始至终,她谁也没能拿捏过)。
沉着脸好不容易等到了越洹他们回来,进了长青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荣华轩那边就有人来说,老太太身上不适,如今昏昏沉沉的,表姑娘着急不已,请大少爷大少奶奶过去看看。
过了许久,才见到越洹和如意相携而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须发花白的太医,一个背着药箱的药童。白老太太无奈,只能躺倒捂着心口哎哎呦呦地呻吟。
太医都来了,二房三房都不好不露面。于是,整个儿荣华轩灯火通明,国公府里大小主子们齐聚,荣华轩里服侍的大丫头小丫头仆妇婆子,乌压压站了一院子——老太太身上不适,她们这些服侍的人可都有错处!
太医诊了一次脉,站起身来往外就走。三老爷也回来了,看着他娘双目紧闭的模样,还真着急了,一叠声问:“老供奉,家母到底是何病?您好歹也好开张方子啊。”
“越大人。”老太医无奈道,“世间的病都有方可开,这装病怎么开?”
他也是有把子年纪的了,大晚上被叫来,若真有病人也就罢了,医者仁心么。可这装病,算个什么事儿!
甩袖子走了。
三老爷哎呦一声,翻回身就问他娘,“母亲啊,您这是干嘛啊?”
白老太太装不下去了,又不好意思就起来,实在是臊得慌,只好闭紧了眼睛不吭声。
“三表叔。”白芙儿坐在白老太太身边,帕子一沾眼角,“老祖宗这些天确是身上不大舒服的,尤其是日头烈的时候,只说浑身无力,胸口发闷呢。想来也是因夏日暑热,才会有此症状,现下凉快了,也就好了。倒是叫大家都跟着着了急。”
说着站起身来福了福,“都怪芙儿没经历过事情,难免慌了手脚。”
她都这么说了,谁还能说什么呢?毕竟人家可是替老祖宗着急哪。
三老爷嗐了一声,俯身过去仔细瞧瞧白老太太,觉得他娘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也真不像有什么事儿的,转身又要走,被三太太一把拉住,厉声问道,“你又要去找那个狐狸精?”
“哎哎,你松手!”三老爷如今和那个花魁外室正打的火热,不耐烦跟三太太周旋,皱眉喝道,“爷们儿去哪儿,也是你能管的?看看你这副泼妇样子!”
到底甩开了三太太,大步就走了。
三太太脸色胀得发紫,眼泪就要掉下来,又咬着牙吞了回去,保养极好的脸上一片狰狞。
越洹不想叫如意看这些乱七八糟的,已经领了她出去。
“子玉。”后边二房的人也都出来了,二老爷叫越嘉先回去,自己与二太太一起,和越洹夫妻并肩而行。
“皇上赐了你将军府?”
越洹点头,“是原来程阁老的宅子,今天刚刚去看过。”
二老爷点头,沉吟道:“既是御赐,你打算何时搬过去?”
“那院子虽然齐整,还是有几处需要修缮一下。已经叫人收拾着了,算下来,赶在九月前就能搬进去。”
“也好,到时候,我们也要搬出去。”
如意看了看二太太,二太太一袭玉色夏衫,抬起手掠了掠碎发,宽大的袖口落下去,露出一段儿细白的手臂,浅笑道,“我们早就有搬出去的意思,只是还没分家,又不能先开这个口。如今,可是要借你们的光了。”
这年头就讲究个孝顺。父母在,不分家。
二老爷是庶出,自己又是走的清流路线,名声上就不好落下瑕疵。二太太虽然极为不耐烦白老太太三五不时就要生事,却也不愿意叫二老爷就为此为难。
现下正好,皇上赏赐了将军府,越洹如意是肯定要搬进去的。他们正好借此。哥哥的儿子都搬出去了,没有做弟弟的还赖在哥哥家里的。
下午的时候,二太太和二老爷已经商量了一回,想着就要趁机也搬出去,最好是连分家的事情一并解决掉。
越洹这些年甚少在家,与二老爷之间情分也是有限,闻言点头,“二叔决定了就好。”
二老爷失笑,“你这孩子……”想到越洹小时候,不禁又心下黯然。大哥对他不错,哪怕不是同胞,也从来没有拿他当外人,相反,无论是仕途还是终身,做国公的大哥对他帮助都是良多。二老爷私心上,自然希望这对父子能够如别人家的父子一样,父慈子孝。
“对了,有件事要说与你。大哥在外多年,上次回京述职还是三年前。若无意外,今年年底便要再进京述职。这次,很可能就留京了。”
说完,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洹。似乎,是想在那张美丽如仙的脸上分辨出一丝情绪。
可惜,越洹听了,就仿佛要回京的靖国公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一样,完全无动于衷。
只是隔了良久后,才淡淡嗯了一声。
二老爷无奈,“子玉,那到底是你父亲。”
“我从未否认过。”越洹嘴角笑容发冷,“二叔,错从来不在我。”
二老爷还想说什么,被二太太一拉一瞪,登时没了声儿。
“二叔,二婶,我们先回去了。”
等越洹如意走远了,二太太才埋怨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二老爷叫屈,“我也是好心哪。”
“得啦,大房的事儿就说不清楚,子玉这么大了,用得着你好心?”二太太风摆杨柳似的一叉腰,“先想想怎么着趁机会也出府去吧。”
如意走了几步,看看越洹。
越洹侧面极为好看,也看不出是喜是怒来,她索性停了脚步,站在路上,“相公,我累了。”
“背你。”越洹屈膝,感觉到背上一沉,却是小丫头从后头跳上了后背,嘻嘻哈哈地搂着他的脖子,喊了一声驾。
越洹气笑不得,撩开大长腿,风一般地回了长青园,决心要好好儿教训这小妮子一顿。
至于这是怎么一个教训法,教育的结果如何,只看如意次日软绵绵地起不来,嗓子沙哑沙哑的就知道啦。
这有了新宅子,如意就忙了起来。虽然外头有阿大操持,但到底以后是她和越洹的住处,如意姑娘自然也不能撩手不管。阿大时常来往,请示她修缮事宜。另一边,荥阳侯后边给了她的那个庄子也要安置妥当,她的嫁妆里还有江南一片的田庄,也需要着人去查看近年账目,一时间如意竟然忙了个不亦乐乎。
一晃半个月过去,这天突然有武安王府的人来给她送帖子。
这回是长宁郡主请她,说是她家里的早莲开得正好,请如意去赏花。
长宁在花草上甚是有天赋,养的花草都蓬蓬勃勃的,叫人一看便心生欢喜。她和安泰公主是如意来了这里后,率先结识的朋友,三个人性子都挺对付,如意自然也愿意过去。跟越洹说过了以后,如意便按着日子到了武安王府。
这回,长宁不但请了她,还请了安泰公主。
安泰公主到的比如意晚了许多,明艳照人的脸上有些疲色,人也比前两次见面沉默些。她这样,就叫长宁和如意感到纳闷,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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