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洹冷哼了两声,“色令智昏的时候没想着被个女人坑?”
很是恨铁不成钢,“陛下万事英明,我就是在西北戍边之时,也常听边境两国百姓说起陛下,那都说是圣明君主。怎么到了女人那儿,就犯糊涂了?”
“诶,边境百姓真的都说朕是圣明君主了?”皇帝重点明显跑偏。
越洹横了他一眼,棋盘上落下了一子,“是啊,我又没胆量欺君。”
皇帝棋也不下了,捋着胡子喜滋滋地叹道,“朕励精图治……”
“行了陛下,您是圣君,只是,这阿岚的亲事怎么说?”
皇帝孙子不少,外孙也不是没有,然而他格外喜欢这个越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越洹从小也算在他身边长大,虽然嘴头上有时候叫人气不得恼不得的,可心却不坏,有什么都摆在了脸上,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这不就是?越洹一向亲近太子和高阳郡王,可对从小一同长大的阿岚也并不抱敌意。多好的孩子是不是?
“阿岚啊……”皇帝犹豫了起来,“要不,朕叫皇后给挑一挑,赐婚……”
越洹仰头看了看描金绘彩的房顶,脸上明晃晃挂着不靠谱三个字。
“陛下,您可别怪我说话直。除了我和如意,哪一桩赐婚您赐的合适了?”
现成的梨子,荣泰公主和林晟的,长泰公主和李儒兰的,昭华郡主和靖国公的,以及荥阳侯和许氏……一个一个的,哪个是皆大欢喜举案齐眉的?
“叫我说,您也别费心了。这大婚呢,自然还是要找阿岚喜欢的。只叫他自己去着急就是了,什么时候看对了眼,您再赐婚呗。”
越洹就狼子野心地出馊主意。
高阳郡王之前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二人感情极好,只可惜那姑娘身子骨弱了些。还没大婚,一场大病就香消玉殒了。凤祯伤心的不行,非要给未婚妻守孝三年,气得太子抽了他两回,也没有用。亲事,就拖到了现下。
太子荣王如今乌眼鸡似的斗得天昏地暗的——其实也不能说是斗,太子本就是正统,本身能力又不差,朝中老臣多是支持太子的。荣王也有自己的人脉班底,只是终究翻不起大浪,多数时候都是荣王单方面膈应太子罢了。凤祯是太子的嫡子,阿岚是荣王嫡子,都没有大婚还好说。可若是阿岚先行大婚,有了嫡子什么的,对凤祯就是个威胁了。
皇帝没想到自己认为的心直口快的越洹竟还打着这样的小九九,只笑着斥道:“胡说,婚姻之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什么自己喜欢的?那不成了私相授受啦?”
“哦,原来情投意合的就是私相授受。”越洹点头,“多谢陛下教导。”
只在心中嗤笑了一声。谁不知道啊,陛下的那位真爱许贵妃娘娘,就没经过选秀,也没经过先帝赐婚。是当时还是王爷的陛下在某次宴会之上,偶遇的。然后,然后就情投意合了那么一下子,进了王府的。
所以说这个做皇帝的人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皇帝陛下怎么会听不出他又拿着话来刺自己?不过他老人家向来是爱之欲其生,心爱的小辈儿,说两句就说两句,也不恼,只讪笑了两下,将棋盘搅得一团乱,连声说道:“不下了不下了。”
又想起了一事,对越洹道:“皇后前两天还提起了你和你媳妇,说是你们两个有日子没进宫了。走,一同去凤华宫。”
薛皇后那里正有人,也不是别人,就是襄仪大长公主了。
大长公主回城里后,没有立刻进宫来,而是先问了林亭云的意思。
林亭云自幼出入宫廷,说一句和安泰公主青梅竹马也不为过了。只是,他从来都只当安泰公主还是那个当年跟着他后边的小丫头,从未往男女之情这方面想。
大长公主一问,林亭云倒是先有些个茫然了。
安泰么?
不能否认,安泰大概是天底下最为完美的女孩儿了。真正的金枝玉叶,身份尊贵,生母是淑妃,母族显赫;她生得明眸皓齿,美丽绝伦,又因从小习武,与一般女孩儿纤细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大不一样。再加上她被皇帝喜爱,分外有底气,行事落落大方,难得是有一股子热心侠气……
扳着手指头数了半天,林亭云不得不承认,貌似只有他配不上安泰公主,没有安泰配不上他的。
只是,感情呢?
林亭云就觉得吧,之前看着他父母之间的种种龌龊与争吵,母亲无人之时的默默垂泪,父亲将外室领进门来时候的洋洋得意,都叫他对大婚这事儿很是排斥。
他知道祖母对自己的亲事很是着急,所以也不打算有什么自己的主意,只凭借祖母做主就是了。他能做的,就是对将来的妻子一心一意,只要娶了她,就会敬重她,专心地对她一个人好。
也就是了。
可是如果娶安泰……
从前的小妹妹啊……林亭云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禽兽了?
只忽略了,这也只是大长公主的一个念头,皇帝皇后淑妃那里可还没有半点儿的把握呢。
见孙儿这般,大长公主便明白了几分。
借着与皇后请安,便进宫来了,预备着略略透出些口风,看看皇后的意思。
襄仪大长公主刚与薛皇后说了一会儿话,皇帝就带着越洹来了。
见到了大长公主进宫,皇帝也不禁愣了一下。这位皇姑,这几年除了宫宴外,甚少进宫。今儿不年不节的,怎么倒是来了?
襄仪大长公主起身笑道:“陛下看着越发威武了。”
“哈哈哈皇姑快坐。”皇帝不自禁地摸了摸肚子,最近似乎是有些发福了。不是说,苦夏都得消瘦些么?
薛皇后端庄地笑着,起身行礼等皇帝坐了,自己才复又坐下。
因又问越洹:“如意怎么没来?有些日子没见,本宫倒是怪想她的。”
襄仪大长公主也跟着笑道:“如意那个孩子确实讨喜。我最喜欢她的性子,瞧着娇气,可半点不扭捏。”
“可不是,眼睛清清亮亮的,什么都写在脸上。”薛皇后叹道,问越洹,“我怎么听说,又有不好的话传出来?”
越洹就站在皇帝身边充当英俊的侍卫,闻言便凉凉地说道:“事儿不大,她也没吃了亏。不过,前天的事情,娘娘是什么时候听说的?”
薛皇后便皱了皱眉,她自然听出了越洹的话中之意,心下就是一惊。
皇帝手上有只暗队,类似于前朝锦衣卫的存在。一些重臣勋贵府中,都有暗队的人。一应大小事情,都瞒不过皇帝的耳目去。但皇帝轻易不会动用这些人,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淑妃在御花园里无意间听到了两个宫人的闲聊,说是什么郁德夫人仗着身份欺辱嫡母等等。
等淑妃转到假山后去找寻的时候,两个宫人却是不见了。
“看来这宫里,需要好生整顿整顿了。”薛皇后脸色发冷。
襄仪大长公主心中一凛,忙道:“娘娘说的是。宫中清明,才能令陛下安心与前朝。”
薛皇后颔首。
皇帝也皱眉。
这气氛,自然不合适说林亭云尚主的事情了。襄仪大长公主微微感到遗憾,然而却还是强打着精神与皇帝薛皇后说笑了一番,又留下了与帝后用了膳,才告辞出了宫,回到了大长公主府。
襄仪大长公主府与庆国公府是隔壁,两个府邸之间只隔了一条极窄的巷子。从前,大长公主还曾经动过打通两个府邸的念头。只是后来想到,待她百年后,公主府是要被收回去的。若是打通了,一时方便,往后却是麻烦,因此才没有动。
因她百般看不上柳氏,近来庆国公都不大到公主府来了。
一道窄窄的巷子,明明还有小贩挑着担叫卖,却偏偏像是深深的沟壑,隔开了两府,也隔开了母子亲情。
庆国公府里,柳氏脸上涂着厚厚的药膏,伏在庆国公怀里痛哭不已。
庆国公被大长公主两鞭子打的皮开肉绽的,天气又热,哪怕是太医说已经用了最好的伤药,伤口处带来的疼痛也依旧叫庆国公难以忍受。
“又是怎么了?”庆国公半倚在贵妃榻上,怜爱地抚摸着柳氏的长发,强忍着疼痛柔声道,“太医说了,你脸上的伤不碍事,等伤处好了,多多地用珍珠粉擦脸,自然就好了,不会落下伤疤的。”
柳氏便昂起头,眼角带着晶莹的泪花儿,哽咽道,“妾身岂是为了这张脸呢?”
“大长公主是长辈,便是看在您的份儿上,大长公主教训我,我也不敢有分毫的怨言。可莲儿呢?她也是您的血脉呀,怎么能……大长公主怎么能这样狠心呢?花朵般的女孩子,半截身子都打烂了,若是有个什么好歹,妾身可怎么办啊?国公爷!”
庆国公长叹一声。那是他娘,他不是不生气,然而有什么法子呢?
这话他也安慰了柳氏好几次了。
柳氏泪水滚滚而下,眼圈红肿,看着可怜兮兮的,忽略掉脸上那绿色膏药,倒也显得可怜又可爱。
“妾身听说,今天大长公主进宫去了。仿佛,是要……”
“是要做什么?”庆国公顿时警惕起来。
“仿佛是要给大爷求娶安泰公主呢。”柳氏脸色暗淡极了,声音也跟着哀婉起来,抓住庆国公的手,“不是妾身多疑,只是替您担心,若是大爷真的尚了公主,这两府里边,只怕都没有您和咱们一家四口的立足之处了呢。”
庆国公眼里就布满了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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