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1 / 2)

熙宁三年的春节,永平侯府比往年都要热闹几分。

先是徐令宜封了太保,成为大周朝第一个即是三孤又是三公的人;随后在禁卫军混了二十几年的徐令宽升迁至五城兵马司任都指挥使,虽说管的都是些杂事,却是正经三品大员;等到十八元宵节的花灯落下,徐嗣诜又封了正四品世袭的佥事。

徐府门前青色帷幕上垂着银色螭龙绣带、素色狮头绣带的马车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徐嗣谨不由摸了摸头:“这都二月中旬了,怎么还这么多的人啊?”

他穿了件鸦青色的粗布袍子,日夜兼程地赶路,风尘仆仆,虽然显得有些灰蒙蒙的,可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眉宇间又露出几分威严之色,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一路走来,让人侧目。

“不是说侯爷和五爷、七少爷都高升了吗?”看到徐府那熟悉的黑漆铜钉大门,长安不禁露出愉悦的笑容来,“想必是前来道贺的人!”

他帮徐嗣谨牵着马,虽然两人一样的打扮,一样的高大英俊,但徐嗣谨神色显得轻松自信,他的神态间则多了几分谨慎小心,众人的目光会第一时间落到徐嗣谨的身上。

立刻就有人发现了徐嗣谨。

“六少爷,六少爷……”门前当值的管事丢下那些带着谄笑前来送拜帖的幕僚、管事们,一溜烟地跑了过来,“哎呀!真的是六少爷!”那管事一边说,一边忙弯腰给徐嗣谨行礼,“小的给六少爷……”一句没说话,轻轻地掌了掌自己的嘴,“看我这张臭嘴,见到伯爷,高兴得话都不会说了,现在可不能再称呼‘六少爷’,要称‘武进伯’了,”说着,又弯腰给徐嗣谨行礼,“小的给您拜个晚年了!祝您万事吉祥,步步高升……”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边听到动静的门子都跑了过来。

“伯爷,小的狗福,给您拜年了!”

“伯爷,小的是吉祥啊,您还记得不记得,小的姐姐,就是四夫人身边当差,小的给您拜年了!”

吵吵嚷嚷的,像菜市场似的。

徐嗣谨哈哈大笑,吩咐长安:“都赏!”

长安笑着将早已准备好,绣着万事如意图案专用来打赏下人的荷包拿了出来,遇人就给。

立刻有人道:“哎呀,这不是万管事家的长安哥吗?到底是伯爷身边的人,这要是在街上遇见,只怕都认不出来了!”

长安微微地笑,并不多言。

那些来送拜贴的幕僚、管事都是人精,也围了过来,等徐家那些仆人安静些了,这才整了整衣襟上前给徐嗣谨行礼。

徐嗣谨客客气气地和这些人说着话。

有机敏的小厮飞奔去给太夫人、十一娘、徐令宜报信。

不一会,白总管、徐嗣谆、徐嗣诫等人都迎了出来。

“六弟!”徐嗣谆满脸的惊喜,“不是说你要到二月下旬才能回来的吗?怎么初十就到了家?”

“赶路呗!”徐嗣谨笑嘻嘻说着,和徐嗣谆、徐嗣诫见了礼,指了身后的七、八辆马车,“上面都是带给大家的东西,四哥叫人收拾收拾吧,我先去见娘和祖母了!”

“少爷们去忙吧!”白总管体贴地站了出来,“这里有我和长安就行了!”

徐嗣谨点了点头,吩咐了长安一句“把东西交给白总管,你也回去歇了吧!家里人也正惦记着你呢”,然后和徐嗣谆、徐嗣诫并肩朝后院去。

“怎么样?你在贵州还好吧?”徐嗣诫笑着问他,“看你的精神,好像还挺不错的!”

“那当然。”徐嗣谨笑道,“你看我是那种吃亏的人吗?”

话音未落,迎面跑来两个人:“六哥,六哥……”

是徐嗣诜和徐嗣诚。

“七弟,八弟!”徐嗣谨迎上前,亲热地揽住了徐嗣诜的肩膀,“我还怕你已经启程去了河南,没想到还在家里!听说你封了世袭的佥事,恭喜你了!”说着,松开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徐嗣诜,调侃他,“行啊,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了。”又笑道,“等会我在春熙楼给你摆贺酒。”然后朝着在场的徐嗣谆、徐嗣诫、徐嗣诚一一望去,豪爽地道,“到时候大家都去作陪,我们不醉不归。”上位者的肃穆不经意间就流露出来。

昨天还要他照顾的弟弟仿佛突然变得高大起来,不仅让他伸出去的羽翼显得弱小无力,而且还隐隐有反过头来照顾他的味道……骤然的变化让徐嗣谆有些不习惯,目光复杂地望着弟弟,一时间有些沉默。

徐嗣诚看着徐嗣谨的目光却充满了钦佩。

六哥进京考铨之后,他就会跟着六哥去贵州了!六哥磊落爽直,是真正的男子汉,他也要像六哥一样。

“还不醉不归呢!”徐嗣诫笑着喝斥徐嗣谨,“你小心娘知道了发脾气!”

徐嗣谨呵呵地笑。

两个穿着四品武官服饰的四旬男子走了过来,朝着他们团团行礼:“这不是世子爷和七少爷吗……”目光落在了徐嗣谨的身上,不由身子一震,忙道:“徐大人,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您?您刚从贵州回来吧?”忙自我引荐:“我是西山大营的同知周景,从前和林大人是同僚,这位是我的好友,五城兵马司北城指挥孙明。”

徐嗣谨笑着点头。

周景忙热情地邀请他:“相请不如偶遇,可见我们和大人有缘。要是您不嫌弃,哪天我和孙老弟在春熙楼给您洗尘,请您务必给我们一个面子。”又道,“我们都是从禁卫军出来的,和令五叔父是好友,这次也是来恭贺徐指挥使高升的!”

“到时候再说吧!”徐嗣谨委婉地笑道,“我的考铨本在三月中旬,我提早赶回来,就是想在长辈膝下多尽几天孝道!”既不失同僚之间的热情,又有上位者的矜持。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两人忙恭敬地道,眼中却难掩失望之色。

又有人徐徐朝这边走来,而且还穿着红色官服,身边相陪的看样子像是徐令宽。

徐嗣谨一个激灵。

红色官服,至少三品,徐令宽相陪,肯定是实权派人物。这要是遇到了,少不得又要寒喧半天。

他想早点见到母亲!

念头一闪,徐嗣谨已一面朝着徐嗣谆使眼色,示意他出面帮着招待招待这周景和孙明,,一面笑着对两位道:“两位大人,我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给家父、家母问安,我就失陪了!”。

那两人也是精明人,没等徐嗣谆开口,已道:“徐大人您有事先行一步,我们也正要告辞呢!”

眼看着红色官服离他越来越近,徐嗣谨匆匆交待两句,丢下哥哥、弟弟快步往正院去。

徐嗣谆等人一愣,耳边已响起徐令宽的声音:“刚才好像是谨哥儿……”

这边兄弟几个忙转身应“是”,那边徐嗣谨已进了垂花门,差点和正要出门去打探他消息的宋妈妈撞了个满怀。

“哎呀!”宋妈妈激动地拉了徐嗣谨,“夫人正念着您呢……”

最好快点到母亲屋里去,免得被叫住!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徐嗣谨不待她说完,已疾步往正屋去。

宋妈妈笑吟吟地跟在他的身后。

虽是初春,燕京的天气还很冷,院子里的西府海棠,葡萄藤都还没有冒出新绿,光秃秃的,可看在徐嗣谨的眼里,只觉得亲切。

小丫鬟高喊着“六少爷”回来了,帮他撩着帘子。

十一娘立刻就走了出来。

“谨哥儿!”她眼眶里含着喜悦的泪水。

“娘!”徐嗣谨一把抱住了母亲,“您还好吧?”

“我挺好的!我挺好的!”十一娘也抱着儿子。

身后传来轻轻的咳嗽声。

“既然回来了,就到屋里坐吧!”

徐嗣谨循声望过去,看见了父亲有些严肃却闪过一丝喜悦的面孔。

“爹!”他上前给徐令宜行礼。

徐令宜淡淡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

父亲还和原来一样。

再怎么高兴,也要板着个脸。

徐嗣谨朝着母亲做鬼脸。

十一娘瞪他。

他抿了嘴角,跟着父亲进了屋。

父子俩在西次间临窗的大炕上坐下,十一娘亲自帮两人斟了茶。

“我来,我来!”徐嗣谨忙起身接过母亲的茶,目光落在母亲的脸上,发现母亲比他走的时候圆润了些,显得气色更好了。

他正想调侃母亲两句,内室传来像猫咪一样细细的婴儿啼哭声。

十一娘朝着他抱歉地笑了笑,低声道:“是你妹妹!”匆匆进了内室。

徐嗣谨有片刻的呆滞:“妹妹?”

怎么没有人告诉过他?

徐令宜有些不自在地“嗯”了一声。

徐嗣谨像被踩了尾毛的猫似的跳了起来:“爹,您什么时候又纳了小妾?”凤眼大大的瞪着父亲。

徐令宜张口结舌。

徐嗣谨已道:“要不然,我哪来的妹妹?”

“胡说八道些什么?”十一娘抱着只有四十二天的女儿走了出来,嗔怪道,“是你胞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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