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和柳恒一脸戒备,不时打量景昭辰几眼,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
景昭辰似浑然不觉,凤眼里露出几分趣味,唇边始终带着抹笑意。
柳岁抬头,几碟小咸菜配上杂粮馒头,每人一碗小米粥,景昭辰依旧吃相优雅,没半点嫌弃之色。
“你们俩掉的米粒都可以喂鸡了,我之前说过什么?”
柳安咬着筷子,“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柳岁又看向柳恒,小小儿郎长高了不少,知道过了年可以念书了,愈加勤奋刻苦。
柳恒手指捻起桌上的米粒放在嘴里咀嚼。
景昭辰皱眉,柳岁一个眼刀子飞来,他立刻垂头继续吃饭。
“等开春城外荒地就会开垦,到时你俩跟我一起去种粮栽树。”
“可安儿和哥哥要去念书......”
柳安绞着胖手指,不安地看一眼柳岁,声音越来越低。
“无妨,每日早起半个时辰,有些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总得亲身经历过,方知不易。”
柳恒挺了挺单薄的背脊,十分干脆应了下来。
“长姐,恒儿愿意!”
长姐成日为了他们忙的脚不沾地,他也想略尽一份力,哪怕微不足道。
饶是夏星和秋水跟着谢烟见过些世面,只端看景昭辰周身气度,也知他非富即贵,一顿饭几乎没敢抬头。
她们已经把柳岁当成主子了,她是她们见过最体恤下人的主子,柳家人吃什么,对她们也一视同仁,前日秋水伤了手,她亲自调配药膏送来。
夏星总觉得柳岁很不一般,柳家也不似外表看起来这么拮据,虽吃的比不得城守府,可日日有肉有蛋,她来小日子时柳岁都不让她碰凉水。
莫名觉得心安,就觉得自己原来也会被人惦记关心,也可以受到平等对待,正因为如此,她和秋水私下决定了,只要柳岁不赶她们走,她们就尽可能帮着她,少让她为家中琐事烦心。
景昭辰虽在吃饭,可眼角余光瞥到众人,都对柳岁很是信服。
柳岁随口问秋水,“二婶的汤可送去了?”
秋水咽下嘴里的馒头,“春杏一早就起来炖在灶上了,咱们吃前我就送过去了。”
柳岁朝春杏招招手,“春杏你来。”
春杏不安地在衣摆蹭蹭手上的馒头屑,垂着头不敢乱瞧。
“再过几日学堂就要开课了,我也为你置办了文房四宝,你可愿陪在安儿身边一同念书识字?”
春杏猛地抬头,一脸的难以置信,圆圆的眼里泛起一层薄薄水汽。
“姑娘,我......也能识字?可我只是下人......”
柳岁拍掉她身上沾着的碎屑,又捏一把她明显长了些肉的脸颊。
“你来的第一日我就告诉过你,安儿有的,你同样也有,读书才能明理,难不成将来当一辈子下人?”
春杏胆小,从前在家受那样的待遇也没敢哭过,听了她这话,泪就似断了线的珠子啪嗒掉在地上。
“姑娘心善,可我若识文断字了,您会不会不让我待在您身边了?”
柳岁哑然失笑,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自然不会,到时你也可以帮我誊抄药方,还可帮两位姐姐看账册,这么有用的人,我怎么舍得撵出去。”
春杏抹一把眼角,抬头冲着柳岁露出个欢喜的笑。
“全听姑娘的!”
夏星顺势将她拉到怀里,拿出帕子仔细替她把脸蛋上的泪擦干净。
“我和你秋水姐姐到时就多个小帮手,你可不能辜负姑娘的一番好心。”
秋水边收碗筷,边笑着睨她,“家里的活计你不用管,专心念书,当时我和夏姐姐识字时,可挨了不少手板,姑娘温柔不会罚你,我每日可是要检查你功课的。”
春杏点头如小鸡啄米,“我一定会认真的。”
柳岁手指轻叩着桌面,景昭辰看一眼,唇角不自觉弯起个好看的弧度。
“你虽是安儿的陪读,可先生问起也得有自己的名姓,就跟着我们姓柳好了。”
春杏怔忡,突然朝柳岁跪下。
“春杏多谢姑娘赐姓!”
柳岁笑眯眯地看着她,“那日后你该唤我什么?”
“长姐!”
春杏周身畅快,这么多天悬在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再不必担心流离失所。
眼前这些人,才是她真正的家人!
“柳杏见过祖父、祖母!”
她端着热茶,小心送到老镇国公他们面前。
柳老夫人摸摸她的头,“好好,日后你就是我柳家人!受了委屈回来告诉祖母,祖母定替你出气。”
太阳破云,阴沉了许久的天终于放晴,阳光照在莹白的雪上,整个天地都亮起来,窗户纸上贴着的喜鹊也似要振翅。
一缕空照在柳岁的脸上,她眯起眼睛,脸颊上的小梨涡荡漾开。
景昭辰捻起热腾腾的红薯饼咬一口,甜而不腻,也没粗粮那般难以下咽。
他寻了个话题,打破一室宁静。
“这就是你说的红薯?”
柳岁回神,“是,你吃着感觉如何?”
“是不错,若是像你说的那样好存活,流民会大大减少,而且也比其他粗粮味道好上不少。”
见他们要说正事,柳恒很有眼色的牵着柳安离开,两小只边走边低声讨论。
柳安不满嘟哝,“这凶巴巴的男人为什么来咱们家吃饭啊?”
柳恒思索一会,“可能他家吃不起饭了吧!长姐向来心善,最见不得别人饿肚子。”
柳安若有所思点点头。
“哥哥说的对,长姐见到要饭的也会给个馍,这凶巴巴的男人倒是比他们生的白净好看些。”
景昭辰,“......”
老镇国公掩唇,将头偏去一边,眼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景昭辰的脸色就像便秘了三天似的。
柳岁笑得前仰后合。
景昭辰斜睨她一眼,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
“学堂重开是好事,可我瞧着屋舍也太过破旧了些,天气热了,寻人重新修缮,最好都铺上地龙。”
老镇国公看柳岁,她毫不客气地将银票塞到袖子里。
“不好拂了你一片好意,我就替他们谢谢你了!”
景昭辰心道你何时客气过,写个药方连带着把书案上的端砚也一并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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