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老夫人是参与换子不假,但她从没想过要把起哥儿害成这样。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自己的亲孙子,她再怎么狠心也不至于希望亲孙子受如此狠毒的折磨。
她只是想把嫡子的资源多分些给她娘家一脉,想让娘家血脉能沾点国公府的光而已。
她也是希望侯府能好的!
时老夫人急怒攻心,气儿都喘不匀了,“造孽!造孽啊!”
唐楚君冷着脸,再次强调,“儿媳平日不理府中事务,疏于管理后宅,养成了妾室狠毒的性子。从今往后,儿媳必要立一立侯府的规矩,还请母亲支持。”
时老夫人脑子里乱糟糟的,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看着唐氏忽然支棱起来,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莫名又有一种被迷了心窍的微妙感,总觉得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往前走。
侧身就看见温慧仪那张丧脸,哪还能深想别的,拿着拐杖就朝人头上打去。
这一拐杖砸得很实,正中温姨娘的脑袋。
只听一声惨叫,温姨娘捂着的脑门流血了。她脑门上的伤口原就没好,此时更是疼得锥心刺骨。
但身体上的疼痛,却不如内心恐惧来得更甚。
温姨娘知时云起的伤势瞒不住了,只得跪下哭诉,“起儿,娘也是为你好,怕你不成材,怕你不学好,才对你严加管教啊……起儿,娘错了!娘是妾室,在这侯府里根本没有地位。娘也是想督促你有出息,不敢一日让你有所懈怠……起儿,娘错了,你原谅娘啊。”
唐楚君皱着眉头,沉冷一声,“掌嘴!”
钟嬷嬷上前便又是几个巴掌扇过去。
唐楚君道,“你一个下贱姨娘有什么资格自称‘娘’?以后提到起哥儿,你得叫‘起少爷’!你若是记不住,那就打到你记住为止!”
时老夫人这次没护着温慧仪。
她十分生气。别人不知这侄女的嘴脸,她还能不知道?
只是以前大家在一条绳上,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现在温慧仪还想阻止起哥儿成为嫡子,她万万不能答应。
尤其瞧见起哥儿身上惨不忍睹的伤势,她怒从心起,又一拐杖下去,打在温慧仪的右肩上。
温姨娘痛得跪着扑到床前,抓住时云起的手,凶狠的目光一闪即逝,死死拽着,“起少爷,你是娘的,不,你是姨娘的心头肉,姨娘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离开姨娘的身边。”
时云起受到惊吓,奋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眼神里盛满了恨意。
他原本生来就该是嫡子,就算不在意嫡子的风光,也会在意自己的亲娘是个怎样的人。
他曾经的确卑微,感觉自己下贱。
倒并非因着庶出身份,而是因为他有一个恶毒的亲娘。
他将衣衫拉下,撑着身子坐好,才凉凉抬起冷眸,“姨娘为我好,所以不给我吃饱饭?夏日割破我的手指,在伤口上撒盐;冬日晚上不让我睡觉,令我穿着单衣跪在雪地里……还不止,姨娘在我十二岁时,就让丁寡妇……来,来对我行男女之事……”
他只觉一股屈辱的腥甜涌上喉头。
但他没哭,拼命忍着,就那么死死盯着温姨娘,眸里翻滚着滔天仇恨,“我不肯从了丁寡妇,姨娘便让人挖个坑,把我活埋了……试问,有哪一个做亲娘的,会这么对儿子?我实在怀疑,我是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温姨娘心脏狠狠一跳。
时老夫人的心脏也狠狠一跳。
谁也没发现,唐楚君黑沉眸底是一片望不到底的决绝和阴冷。
她的心脏仿佛被儿子的话刺出个大窟窿,哗哗透着寒风,说出的话也阴寒无比,“来人,把温姨娘拖出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很快,就有小厮上前来拉温姨娘。
温姨娘尖叫着推开小厮,扑到时老夫人脚边,“姑母救命!起少爷胡说的!他恨我,因为他没救兴少爷我一气之下鞭打了他,他胡说的!他那是气话!姑母救我……”
“楚君……”时老夫人想着,这二十杖下去,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
唐楚君凉凉看过来,“母亲,今日这顿杖,我是一定要行的。否则姨娘们有样学样,都这么对待侯府子嗣,岂非乱套?”
时老夫人挤出个尴尬的笑,“那,那倒不至于……”
“今日母亲若是一意孤行袒护这下贱姨娘,那儿媳自请和离出府,再不管侯府之事!”唐楚君冷硬决绝,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时老夫人心头一凛,忽地想起刚才夏姐儿说唐楚君一心一意正在为丈夫筹谋,顿时就变了风向,“何至于闹到什么和离的地步?楚君你是正妻,早该拿出正妻的样子,好好肃肃侯府这股风气。”
唐楚君冷笑着微微一福,“儿媳自当听母亲的!”猛地沉声怒喝,“把温姨娘拖出去!打!”
温姨娘被这声“打”吓得魂飞魄散,全身无力。
时老夫人更是第一次见识到国公府嫡长女的威严,再不复往日的温软淡漠,只余熊熊怒火。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唐楚君是不是知道了换子真相,否则为何会为了一个庶子气成这样?
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她觉得唐楚君如果真知晓了真相,就不会把云舒也收来养在膝下。
很快,院子里传来一声声惨叫。
粗实的棍棒一棒一棒打在温姨娘屁股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温姨娘穿在外面的棉裤被扒,只留了一层单薄的白色亵裤遮羞。
十杖下去,血就渗出来了。十五杖下去,血和亵裤已经糊成一团。
亏得是在侯府中行刑,打人棍子的小厮都下手轻,又是全打在臀部位置,不会造成内腑出血。
是以二十杖打完,温姨娘晕是晕过去,但人还死不了。
唐楚君这口恶气却没出够,堵得整个人都绷得死紧。
她恨死自己了!这么多年浑浑噩噩,伤春悲秋。儿子离得这么近,却屈辱又悲惨地活了十六年!
她这颗心,再一次裂得稀碎。
时老夫人莫名从唐楚君眼里看到了一种陌生的阴沉,没来由一阵心悸。再看时,仿佛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时安夏出府办事,得到消息赶至海棠院时,杖刑已经结束,温姨娘也被人送回了蔷薇院。
只有时老夫人和唐楚君都坐在正厅里沉默对峙。
时安夏请过安后,温温缓和着气氛,“祖母,母亲这些日子心里愧疚。总说,她若多花些心思管管后宅,哥哥不至于胡作非为闹到命都没了;云起哥哥也不至于伤成这样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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