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真快,皇太后这是坐不住了。时安夏心里有数,今日这事闹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皇太后又岂会让别人捷足先登?
她可是“有缘人”呢!
时安夏曾就“有缘人”这几个字询问过阳玄先生。
阳玄先生观她面相,看她手相,说“有缘人”即是天生凤命。
她宝相庄严,天庭饱满,耳有垂珠,且珠上有痣。还不止,天中隐痣,脖后应该也有痣。
这些都是凤命的表象,当然还有命格匹配。
时安夏后来让北茴瞧过,天中发际里确有颗隐痣,而脖子后面也有颗痣。
听起来全都对上了。时安夏是相信这个说法的,否则上一世,她如何能让晋王成了荣光帝?如何能成为北翼之光,力挽狂澜?
但这一世,她要人定胜天。她绝不成为皇家的一分子,更不想成为谁手中的棋子。
时安夏将北茴等人留在宫门口,自己跟嬷嬷进宫去了。
她跟在嬷嬷身侧走着,目不斜视,身姿端正,自有一股从容。
这皇宫,可真熟悉啊。她就算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哪条路通向哪里。
而那嬷嬷却以为,这姑娘从未进过宫,定是被这满眼富贵给震慑得强作镇定。
宫里惯来捧高踩低。最气人的是,这姑娘连赏银都不备一份,可见不懂礼数,令人心生厌烦。
嬷嬷那脸耷拉得跟马脸一样长,故意带她绕远路。
时安夏也不点破,跟着走就是了。反正她活力四射,有的是脚力,一点不觉得累。
你那么大年纪都能顶着猎猎寒风绕远路,爱绕你就绕吧。最好是绕到天黑,皇太后跟她说不上几句话,就得放她出宫。
损失到底算谁的呢?
其实这嬷嬷,算得上跟时安夏渊源很深。前世她就喜欢在背后叫“马嬷嬷”,有一次口误,还差点说漏了嘴。
马嬷嬷当然不姓马,而是姓宋。只是因为她脸长,又老爱耷拉个脸子。
此人一贯仗着自己在太后跟前得脸,没少作威作福,树敌无数。
后来荣光帝继位没多久,宋嬷嬷更是上蹿下跳,说奉太皇太后之命调教后宫,生生把一个不得宠的妃子逼疯了。
一些没有根基的小宫婢,因生得几分姿色,被宋嬷嬷盯上,但凡稍犯点错,一张小脸都被划烂。
那时已升为美人的红鹊也差点遭了宋嬷嬷的毒手。
时安夏忍无可忍,设计将她除掉,抛尸荒井。
若说杂技团的姜彪是她伙同北茴在宫外杀的第一个人,那宋嬷嬷就是她上一世在宫内沾染的第一滴污血。
这一世,老货最好不要来惹她。不然她可就忍不住了,手痒着呢。
可笑的是,宋嬷嬷身形肥胖,又老胳膊老腿儿。为了整治她,生生从申时初走到了酉时中,在寒风中走路直打飘。
时安夏望瞭望天色,温温嘲笑,“嬷嬷真是辛苦,大冷的冬天走这么久的路。”她抬眼看着面前的宫殿,“原来这是沁园宫啊!一会儿本姑娘定要跟太后娘娘说说……”
她这看似前言不搭后语,却把宋嬷嬷吓出一身冷汗。
来前,太后叮嘱宋嬷嬷,速带时安夏入宫觐见。
但宋嬷嬷因为没收到时安夏的赏银心有不甘,错把鸡毛当令箭,带着绕了半天道。
沁园宫跟寿安宫一个在北端,一个在南端。若是被这姑娘无脑吐到了太后跟前,以太后的心思,定然知她是故意为之。
眼见天色已晚,关闭宫门在即,而太后还没见着人,宋嬷嬷不由得大急,懊恼万分。
时安夏只凉凉一笑,仍旧自顾往前走,根本懒得理她。
宋嬷嬷只好在身后喊,“姑娘请留步,走错道儿了。”
时安夏却不管她,头也不回往前走,“不会吧,嬷嬷别说笑话了。您可是宫里的老人,怎会带错道儿?”
宋嬷嬷:“!!!”
小贱蹄子是怀疑我了吗?
宋嬷嬷这时候知道急了,心里转悠着要怎么把锅甩到小姑娘头上。反正话都是由着她说……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就见小姑娘缓缓转过身来,眸底是幽深慑人的光芒。
“嬷嬷,马上宫门就要落锁,已过了觐见的时辰,本姑娘这就要回侯府了。劳烦你去回太后娘娘,就说今日无缘相见。毕竟,这皇宫太大了,今日本姑娘可是在宫里走了两个时辰,连沁园宫都看到了,愣是没见着太后的寿安宫。”
宋嬷嬷:“!!!”
小贱蹄子在威胁我!她怎么敢!我可是在太后跟前伺候的人!
哪个不是巴结着她,求着她在太后跟前说点好话?怎的这姑娘这么不识抬举?
时安夏在风里走了两个时辰,也着实有些累了,累了就脾气不太好,“嬷嬷也别想着在太后跟前把今儿耽误的时辰,全算本姑娘头上。毕竟,我也是见过沁园宫的人!若是下回有机会见着太后,本姑娘少不得要好好说说今日沁园宫的大门长什么样子。”
说完,她扭身便走。
宋嬷嬷站在风中凌乱,“!!!”
这这这!这是反了天,乱了套了!
呸!呸呸呸!我看没人给你带路,你走不走得出这皇宫!
其实宋嬷嬷多虑了,人家不止走得出去,还能抄近道出宫。
并且出宫门时,她还跟守宫门的侍卫闲聊了几句,说沁园宫门前的雪太厚,宋嬷嬷在那摔了一跤,可惨了呢。
时安夏今日得黄万千亲口承认拜师已火遍京城,太后这么快宣她进宫更是引人注目。是以“沁园宫门前雪太厚”,这话很容易就让有心人解读出了本质。
宫里的嬷嬷带她绕道了!
小姑娘真可怜,还未及笄就进宫觐见。这本来就很让人惶恐,结果还被恶奴带去宫里整治。
太后知道后大发雷霆,当晚就把办事不力的宋嬷嬷罚去浣衣局当差。
实在是不罚不行啊,这事儿已经传到了明德帝耳里。
据说那晚,云起书院的所有教谕和学子都在宫门外等时安夏出宫。就怕她受一点点委屈!
但这委屈,小姑娘终究还是受了!
而所有教谕,自然包括了黄大儒和方大儒……皇太后人没见着,惹了一身骚。这口气不得出在恶奴身上吗?
时安夏回到建安侯府,下了马车正要回夏时院,就见蜿蜒廊下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远远行来。
越走越近,他高大身形倾覆出一大片阴影,将她娇小的身子笼罩得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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