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世英管理地方多年,实务能力还是非常强的,虽然总领朝政之后,在政绩方面乏善可陈,但他也不是一个纸糊的阁老。东林党搞得许多小动作,他都有所风闻,地方上的一些情况,他也都有了解。今天他特意请何苦来观刑饮酒,便是因为苏州的那个危险人物要动了,出于维护朱由崧的共同目的,他想听听何苦的想法。
“苏州?谁啊?”何苦的情报网络虽然发达,但是主要针对的是军事情报,以及重点人物的监控,他也不是无所不知。马世英提起的苏州人物,何苦就一点也没听说过。
“殿下竟不知此事?”马世英颇为惊奇,他似乎找到了何苦情报网的漏洞。
“孤刚才从登州过来,到南*京之后便一直在忙,苏州什么人的,孤王怎么可能会知道?”何苦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苏州的事情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苏州又不是他的战略要点。
“哦!臣这便详细禀告于殿下!”马世英有些迟疑,他不确定何苦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出一副不知道的样子唬他。
据传,大悲和尚在南*京胡说八道的时候,鸿胪寺少卿高梦箕的奴仆穆虎从北方南下,途中遇到一位少年,两人便结伴而行。晚上就寝时穆虎发现少年的内衣织有龙纹,惊问其身分,少年自称是崇祯太子。两人抵达南*京后,穆虎便将少年带回了高府,高梦箕难辨真假,恐怕徒增是非,连夜将少年送往苏州隐蔽。
照理说高梦箕因为怕事才把少年送走,应该把人藏的严严实实才对,但这少年一点也不低调。少年到了苏州之后,经常招摇过市,而且人越多他越要露出贵倨的样子,引起人们的注意。高家的人供养着少年,对少年的过分招摇,却没有半点限制,任由少年在苏州死命的宣扬自己的太子身份。
如今少年到苏州已近两月,依然还没有耍够,但是苏杭一带关于这位崇祯太子的消息,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何苦这次虽然借秀才骚乱案,摆平了悬而未决的大悲案,也极大的压制了南*京城里的浮言,可是威慑力只能维持在南*京城内,外面还是涛声依旧。苏杭一带已经有了拥戴少年登基正位的呼声,江南各处都是流言纷飞,某些人的舆论准备已经完成,下一步肯定是奏请迎少年入京,然后便是下一波的攻势。
“好手段,佩服,佩服!”何苦听马世英介绍了情况,只能连声称道佩服。
苏州这小子的身份真假暂且不论,东林党的组合拳打的可是够漂亮的了。大悲和尚这一招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种种情况极为诡异,谁也猜不透目的所在,现在有了苏州这个小子呼应,总算是明白了。大悲和尚就是个铺垫,他的意义不过是搅乱南*京人心,营造出一种朱由崧昏庸无道,不得人心的印象,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实际意义,真正的杀招是苏州这小子。
虽然何苦利用张芝兰案,了结了大悲和尚,也把局势挽回了一些,但是南*京人心不安,认为朱由崧昏庸的这个情况,短期内还是无法解决。百姓们提起朱由崧,还是会觉得朱由崧不好,会下意识的不喜欢朱由崧当皇帝,支持换一个皇帝。这个时候根红苗正的崇祯太子一出来,即便朱由崧名分已定,但民心所向,还是有许多办法逼朱由崧让位的。
“瑶草公是先朝老臣,可知苏州之人的真伪?”何苦心里盘算着如何应付此事,但还是很好奇的问了一下,这苏州太子是真是假。
“说来惭愧,世英宦海沉浮多年,却一直宦游在外,并不是京官,无缘拜见先朝太子!不过世英派人探查过,苏州之人必为假冒!”马世英事先还是做过功课的。
“瑶草公言之凿凿,不知有何凭据?”何苦有点凌乱了,马世英都没见过太子,他凭什么一口咬定太子是假的呢!
“臣曾接济过几个北京宫中逃来的内侍,他们告诉臣先朝太子天生异相骭骨皆双,这是谁人也仿冒不了的。臣派人去苏州看过,那少年的骭骨并无异于常人!”马世英其实是靠秘闻推测,当然因为当先之人很在意天生异相,所以这种所谓秘闻都会大肆宣扬,以彰显贵子不凡。
“骭骨皆双?这种人的确不常见!”何苦心里有了个底。
所谓天生异相,其实就是畸形儿,身体器官、外貌存在着明显与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比如重瞳之类的。骭骨皆双也是一种畸形,是先天性的胫骨错位,虽然不会给患者造成太大的苦楚,但是他的双腿会明显和正常人不一样。崇祯太子朱慈烺有着这么明显的外貌特征,照理来说是很好认的。
“臣苦思良久无法应对,这才特意来求教于殿下,希望殿下能有御乱之计!”马世英也是实在没招了,他也希望自己是向何苦报功,而不是问计,但是条件不允许啊!
“东林党都把主意想绝了!孤王能有什么没办法?派人去苏州杀了那少年,还是不允许他入京啊!没办法的,声势已成,无论真假我们都能等他来,然后再分辨真假,用假冒太子的罪状办了他!”何苦也是活没辙,这个小家伙儿已经在外面活动了两个月了,又有人故意给他造势,现在已经没办法挡住他了。
“只怕辨认之时,东林党会借机生事,诈称外姓子为先朝太子。”马世英可很清楚东林党的底线,那就是基本没有底线。
“骭骨皆双这事,瑶草公也不敢十拿九稳啊?”何苦是发现了,马世英刚刚一口咬定太子是假,其实是忽悠他,骭骨皆双这事其实还真不好说。
“呃……好多人都这么说……太子若果真南来,岂会如此外避苏杭……若不公开身份直入朝堂,必然隐居于山野,岂会……”马世英是真含糊,他就是想给何苦壮胆。而且从苏州少年的种种行径来看,他也不可能是真太子。
崇祯太子虽然只比何苦小四岁,但全然不能与何苦相比,不过是一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的毛孩子,孤身南来哪里会有许多的心眼。他最可选的一条路,便是到达南*京之后,直接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直面朱由崧。皇权之争朱由崧可能会杀他,但是群臣都是见证,朱由崧也未必敢动手。无论以什么身份安定下来,他崇祯太子的身份地位,朱由崧都不得不承认,有大臣保驾他也相对安全。少年若是害怕朱由崧害他,必然是远遁江湖隐姓埋名,以免整日提心吊胆。
可是现在少年做的事却很诡异,他没留在南*京这个政治意义巨大的都城,而是跑去了文人、富商扎堆的苏杭,这些人对他争帝位的帮助可并不是很大。而且这孩子太高了调了,逮住谁都要显示一下子自己的身份,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是太子。他这么做虽然造出自己的势力,但对朝廷的影响很小,而且也给了朱由崧杀他的借口。
“瑶草公,你我相商,还是脚踏实地一些比较好,他就是真的也无所谓,东林党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何苦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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