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和敛眉顺眼,“这些都是奴才该做的,还请主子不要客气,奴才这就回乾明宫复命了。”
自然,在乾明宫中,赵和没有任何隐瞒,把所有的事情都原封不动地转达给了卫景昭。
卫景昭听到青栀打了唐思宛一耳光,不仅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在眼眸里浮出几分赞赏,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语气平静,“就这样吧。你把朕的旨意传达下去。”
卢家家主判秋后斩立决,而伪造书信的是一个被贬谪过的翰林学士,也以陷害朝中大臣的罪名收监问斩。
随着卢家的没落,傅青栩终于出狱,快半年的时间,一身污秽须发乱长的他见到湛蓝天空白云悠悠,微风拂面,真正是恍若隔世。
母亲和妻子早已等在家门口,见到之后,青栩问了句是否都好,得到“都好”的答案后,便问:“妹妹呢?禁足解了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叶氏的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落。
傅青栩已经明白了,搀着母亲往府中走,相较于之前的意气风发,如今已是沉稳许多,“阿娘放心,儿子已经不打算回礼部了。”
叶氏闻言惊道:“那是旁人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才将你举荐去补了缺,眼下你说不回就不回,对得起你爹的在天之灵吗!”
可傅青栩心中的想法已经成熟,目光坚定,见到母亲这般,也没有不耐烦,只是解释道:“阿娘,你听我说,如果我依旧呆在礼部,做着那样一份平淡无奇的事儿,受到了污蔑也只有怀风在外面帮我奔走,将来妹妹有事,还是得要靠慕家的人帮忙打点。”他沉稳地点出现状,“且不说妹妹在那后宫里,最是要看人眼色的地方,没有强大的母家做后盾是什么样的,单说大姐嫁去慕家,如是我们一直拖慕家的后腿,大姐虽有夫君疼爱,也不见得能好过。”
手心手背都是肉,涉及孩子,叶氏慌乱中带着几分清明,“那你和为娘说,你不回礼部,想要去哪里?”
傅青栩的话掷地有声,“儿子准备参军,只有真刀实枪地练出来,才不会有人质疑儿子的能力。何况有个带军功的母家,妹妹也不必那么做小伏低。”
叶氏捂着心口说道:“你不想借着你爹的余荫在朝中立足,这没错,但一定要去做参军那么危险的事情吗?”
“阿娘觉得,儿子老老实实做文官,就不危险吗?今次如果不是慕怀风帮儿子四处奔走探察,儿子恐怕就要和卢家的那位掉个个儿,被判处秋后斩立决了,还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家人。”
叶氏看了看青栩,又看了看月纹,长叹一口气,“为娘无话可说。可你媳妇为你生儿育女,以后还要为你担惊受怕,你也要体谅体谅她,若是她不同意,为娘也绝不会同意。”
张月纹不等青栩来问她,便轻轻地说了句,“到了今天,傅府的门楣只有夫君能撑得起来,阿娘,让他去吧。”
傅青栩一直很喜欢这个妻子,眼下更是激动万分地牵住她的手,眼里全是绵绵情意,“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说来也巧,就在傅青栩下定了参军的决心后,北方纳喇国在平嘉十五年四月初四这天,再度大举进犯大顺。
因为闻人甫的事,卫景昭在解决了卢家的同时要求康国加贡,康国不甚愿意,一直打着太极,和大顺派去的使臣拖延时间。卫景昭多番下诏催促,使得两国的关系一下变得紧张。大概纳喇国就是寻到了这么一个契机,所以才有恃无恐地让自己的铁骑又踏上了大顺的国土。
这一次来势汹汹,比先前几次入侵更甚,大顺便加大了几分征兵的力度。
傅青栩是作为中军的一名普通将士跟随大军出征的,带兵的是朝中一名老将,名叫史天工,论起作战,他虽然不如慕敛那般善用奇兵,巧夺胜利,却十分稳扎稳打,沉静干练。
临走前,卫景昭把他叫到宫中嘱咐了一番。除了表明对胜仗的渴求,卫景昭还道:“傅太师的独子也在你的军中,他虽然有舞刀弄枪的本事,上了战场却也不知如何,太师对我朝有功,如今只剩这么个独苗,刀剑无眼,你多多照看一下。”
史天工带兵严谨,本来从不带这种新入伍的士兵,但如今康国关系恶化,必须要留一部分训练有素的军队固守京城,所以只能吸纳了一部分新入伍的,听到卫景昭的话,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认真回答,“是,臣自当注意。”
而自从卫景昭对出云阁放宽了些,每个月何雨深孟念云她们都会过来看她一次,青栀也很快知道了哥哥上战场的事。
“这也是哥哥的理想。”半晌,她只有这么一句话。
都知道是因为担心,何雨深也不好劝慰,只道:“我要是有这么个肯挣军功的兄弟,真真是高兴都来不及,可惜何家的人各个不争气。”
青栀一笑,“姐姐争气就够了啊。”
何雨深对这话嗤之以鼻,“可惜了,我也不争气,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
说起孩子,何雨深跟着就问了句,“自皇上松了口,梦函有没有带启安来看看你?”
青栀的神色有些黯然,“没有,不知是不是太忙了。”
“是挺忙的,我每次去闻香阁,都看到梦函寸步不离地守着启安,那份儿紧张,简直比对自己的孩子还要上心,连茶都忘记给我上了。你也知道,贺梦函没有生过孩子,想来也怕把启安带得不好,将来没法和你交代。”
青栀颔首:“交给梦函,我倒是很放心。又听你这样说,我当真庆幸当时的情形下做了这个决定。”
“再同你说个趣事,自从启安抱过去,梦函已经好几次推了皇上的绿头牌。”何雨深拿帕子掩着口笑,她倒不介意青栀没把孩子给她抚养,毕竟知道太后是不会乐意的,“虽然这几个月也就两三次,但每次都说‘带孩子所以没空’,也真是太……”
太怎么,何雨深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汇,但青栀已经十分感念,“为了我的孩子,她连恩宠都不要了,也不知以后我该怎样报答她。”
“只要启安孝敬她,比什么报答都管用。”何雨深点出一条明路。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离开前何雨深问了句:“那些事情,可都办好了?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青栀微笑地回答:“办得差不多了,放心。而且为免旁人又说你是为了何大人的事才与我同流合污,这些事你就别掺和了。”
何雨深也知道自己当真插手了反而授人话柄,便半开玩笑地道:“得,好心当做驴肝肺,我可不管你了,哪怕你求我。”说罢扬长而去。
青栀自然是一直在想法子从出云阁里出去,但是她要的不仅仅是出去,还要寻一个极好的契机,一击即中。
随着千里莺啼,梅雨时节渐渐地来了,连着几天的雨把整个禁城下得清爽而干净。
伴随着这样的好天气,锦绣宫里传出来一则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说的是一直颇为得宠的云彤,已经怀孕一月有余。
因为没有刻意隐瞒,这消息很快地散播开来,许多人都惊讶地在私底下讨论,“这锦绣宫果然是块福地啊,之前瑾嫔也是住在这里,得了皇上的宠爱,诞下五皇子。如今又来了一位,似乎走的也是瑾嫔的路。”
因着云彤性子高傲,高位的妃嫔不想自降身价去讨好她,低位的妃嫔自觉高攀不起,所以即便有这样天大的喜事,她的住所也并没有热闹起来,只是一起进宫的其他三人过来瞧了瞧。
高春梅性子木讷,在几个人中是最不得宠的,好在她不敢争,也不敢去计较什么,只是羡慕地看着云彤的肚子,小声说:“妹妹当真是有福的人,我听宫人们说,少有妃嫔进宫这么短时间就有身子的。”
云彤淡淡一笑,一副懒怠搭理的样子,随口答道:“姐姐以后也会有的。”
柳亦容也是一笑,“按照规矩,才人该晋封为正六品贵人了吧?”
云彤道:“大概是吧。”
“噢,那么等才人生子,便要成为从五品的德仪或者德媛,当真是恭喜啊。”柳亦容十分真心的模样。
云彤的脸色却不如刚才那样好看了,从五品虽然在这后宫里已经不低,但是和正三品的嫔还是差了不少,既然不能成为主位娘娘,就没法子把孩子养在膝边。
不过她很自信,觉得凭借自己的本事,肯定能求得卫景昭的恩典,当下便转移了话题,只是说:“如此我就提前受了婉仪的‘恭喜’。”
柳亦容含笑不言。
当天下午,皇上批完奏折后亲自过来看云彤,自然也带来晋封的口谕,云彤接了旨,才说了没两句话,便极是认真地道:“皇上,嫔妾想自己养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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