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长逝(1 / 1)

卫景昭瞥了她一眼,“宫中女子,多是求朕庇佑,你倒是不一样。”他身在其位,都到了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想不通的,“朕也和你说句贴心的话,在这宫里,朕虽为天子,也仍然有许多顾不到的地方。朕以为给这些妃嫔富贵,她们就都会知足,都会安分守己,谁知并不是如此。”

他把羊脂玉般的一双柔荑,双眼里是“你是朕想护住的女子,但朕的眼里,最要紧的还是这个天下。”卫景昭越说越严肃,虽然这样的话让人伤心,但青栀不由自主地也十足认真地听了起来,“有的时候,朕或许会冤枉你,或许会委屈你,你可以反抗,可以和朕发脾气,但栀儿,答应朕,不论如何,你都会站在朕的身边,一致对外。”

青栀郑重地点了点头。

随着青栀迁宫的日子渐渐临近,这一天已是平嘉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三,本来天气渐冷,众人都不愿出门,后宫里却传出一则噩耗。

三皇子卫启和的生母,位份和资历仅次于柔贵妃的静妃娘娘,久病难医,竟然于当日寅时溘然长逝。

太医们以华进为首,当值不当值的全都聚到甘泉宫确认宋采禾的生死和原因,卫景昭赶到时,还并未离去。

“微臣参见皇上。”

卫景昭抬了抬手,带着极其沉重的心情问:“之前不是说静妃安心静养并无大碍么?怎么忽然到了这个地步?”

华进躬身垂首,“回皇上的话,静妃娘娘此病必须不多思、不多劳,好生安养方有希望。但近来娘娘心境常常大起大落,微臣苦劝无能,实在无力回天。”

卫景昭长长地叹息,“罢了,生死有命,你们已经十分尽心。”他回过头去对赵和说,“让启和那孩子进来,见见他母妃最后一面吧。”

大约是母子连心的缘故,启和这一晚睡得并不太好,半夜起夜后,忽然就听见报丧的消息。

之前以为母妃只是生病了,过一阵子养好了,自己也就能从翊阳宫回去。谁知等来等去,等到的是再也不能见面的结果。

启和性子比启祯要坚韧许多,跌跌撞撞跑到甘泉宫,临到卫景昭跟前,还晓得理一下仪容,无声地流泪,上前去行一点也不见少的礼数,“儿臣见过父皇。”

面对亲生骨肉,卫景昭其实有些愧疚,但帝王的心肠总是偏冷,他当下只是抚了抚启和的发顶,尽量温和了声音道:“你是顶天立地的男儿,你母妃一向想把你培养成国之栋梁,朕知道你现在很伤心,但往后你要更加努力,才能安慰她的在天之灵。而且父皇还在这里,是你的依仗。”

启和虽然得卫景昭喜欢,但也很少被这样温柔以待,心里一酸,本来可以忍住的泪水,霎时间变成嚎啕大哭。

说到底,这孩子只有九岁,哪里有那样的强大的内心去承受至亲离去的痛楚。

卫景昭不意自己好不容易琢磨出来的安慰收获的是这样的效果,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作为一个父亲,他确实十分失职。

好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柔贵妃也匆匆赶到了。

“臣妾来迟,请皇上恕罪。”

卫景昭摆手,“罢了,你快去看看启和,朕哄不好他。”

白初微只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快步上前,将这个骤然失去母亲的孩童直接抱在怀中。

“三皇子,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心里就能够好受些了。”白初微轻语呢喃。

启和落入温暖的怀抱,一瞬间有母亲回来的错觉,不禁哽咽抽泣,又带着几分赌气地喊道:“母后、母后去了,母妃也、也去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离儿臣而去!儿臣天天用功、用功读书,骑马射箭,一个、一个都不落,她们还要走!”

白初微对待孩子,总是拿出十二分的善良与耐心。她拿出手帕,一点点地给启和擦干眼泪,“这一切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启和,你听柔母妃说,正因为你太优秀了,你的母妃才会那么放心地离开这个人世。她受着病痛的折磨,那是非常非常痛苦的,若是你还要她操心,她即便强撑着活了下去,也是无尽的折磨。所以启和,因为你优秀又聪明,你的母妃才不必那么难受。”

启和似乎被这话有些说服了,但他仍旧问道:“柔母妃,儿臣的母妃,究竟得了什么病?”

其实按规矩来说,卫启和已经是纯孝皇后的儿子,亦是嫡子,称呼宋采禾只能是“静母妃”,但眼下已经没人会去计较这些,白初微更是被这么个简单的问题问住,半晌才说:“本宫也是刚来,启和不如去问问华太医?他一向管着静妃的脉案呢。”

启和觉得言之有理,有事做后便也知道哭下去没任何作用,理了理衣襟,极是诚恳地躬身与白初微行了个礼,转身往太医那一边去了。

青栀是在白初微给启和擦眼泪的时候到的。她一直面色复杂地看着启和伤心欲绝。

其实以青栀的位份,宫中妃位娘娘薨逝,她并不该来。但听到这个瞬间传遍全宫的消息后,鬼使神差的,青栀立刻从床上起来,想过来见见这个“仇人”最后一面。

见白初微抽开身后,青栀才缓步上前,敛容万福,“臣妾见过皇上,见过柔贵妃娘娘。”

卫景昭颔首,白初微有些憔悴,温和地道:“你来了。”

青栀轻轻地说:“臣妾来送送静妃娘娘。”

白初微不是第一次治丧,又管理六宫,自然有权安排所有的事情,“你去里头瞧瞧吧,待会儿这里都要布置起来,本宫就没工夫再着人给你留这么个空档了。”

青栀已很是感激,又深深福了福,这才往里走。

浓浓的药味扑面而来,原该是富丽的甘泉宫散着阴暗而腐朽的气息,昭示着主人的消散。曾经或安静,或凌厉的宋采禾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具毫无声息的躯体。

青栀轻轻走过去,仿佛怕吵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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