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深的来信看起来就让人松快多了,她认真地告诉青栀,卫景昭在苏杭这样美人聚集的地方,竟然清心寡欲,没有任何再往后宫里收人的意思,哪怕下面的官员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把自家闺女或者亲戚家的女儿成堆地往卫景昭身边送,哪怕那些官员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比金陵的还不好控制,他的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
至于明艳,她的信里第一句话一定是先问问“瑾母妃身体可大安了”,之后才会讲一些沿途的见闻,在这些渐渐累积起的信件里,一个人的名字也开始渐渐增多——“李飞尘”。
明艳说,在旅途中,李飞尘被调配到整个队伍的最前面,明艳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明艳还说,沁婕妤说了,李飞尘尚未娶亲,是因为之前和他定亲的一位小姐尚未出阁就一病死了,李飞尘虽然与她不曾见面,却为了慰抚小姐的在天之灵,主动担起照顾小姐父母的责任,且放出话去,说三年内不愿娶亲,算来,去年年末,三年之期就满了。
明艳在信中感慨:“瑾母妃,儿臣从未见过这样有担当的男子,自然,父皇除外,但是李飞尘与父皇又不大相同。父皇担的是天地,李飞尘担的却是人与人之间的情谊。”
隔着散着墨香的文字,青栀都能想象出明艳写这封信时心中的一片柔情和眉眼间的欢愉,莞尔一笑,提起笔给她回信。
青栀所想自然比明艳要深远很多,她嘱咐着:“既然艳儿已经知道了李飞尘的家庭状况,之后就要弄清楚他有没有喜欢的人,若是有,艳儿可问一问,那人是谁。倘若已经挂心旁人,艳儿也该成全他们。”
青栀的教导很明确,明艳虽然是公主,也最好不要做那棒打鸳鸯的第三人。
因苏杭和金陵都不太远,几个人之间往来书信很快,大半个月后,青栀的伤口已经结痂,而明艳传递过来的消息,也让青栀松了口气。
一如既往,明艳先郑重问候了青栀的伤情,问她是否可以下地走动了,才说起李飞尘的事。
“……瑾母妃,昨日儿臣寻一机会,截下他,询问他可是心有所属,他支吾半晌,说心中所属者高不可攀,不敢心存妄念。儿臣鼓起勇气往下问,他终于说,他属意儿臣,自知没有资格尚公主,便将这份情意深埋于心。儿臣心里欢喜,身边却无人可说,唯有将这件事与瑾母妃分享。”
本来高高兴兴的事,化作文字,平淡了许多,显然明艳也很羞赧,怕青栀取笑于她,没有写的太过激动,而是尽量把语言简化,显出公主的矜持。
自然,青栀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最是怕臊,自己绝不会调侃什么,而是认真地回了封信,告知明艳,既然是郎有意妾有情,这件事就可以告知卫景昭了,不管怎么说,卫景昭所能动用的力量比明艳多得多,嫁女不是等闲儿戏,卫景昭会把李飞尘查的一清二楚,若是没有问题,二人的事基本上都成了。
看来南巡这一路上,坏事过后,好事一桩接着一桩来,终究是归于平静了,如是不出什么意外,回京之后,就要筹办大顺这位长公主的婚事了。
因为这些天来收到的信件,除了启安之外都是喜事,青栀的心情也轻松许多,对于身体的恢复,有益无害。穆元良初初来请安,还总是皱着个眉头,随着青栀的伤越来越好,他眉间蹙成的“川”字慢慢舒展开了。
随着太阳的光芒日盛,金陵城的风越来越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闷,吹到了每一个人的心口上,像是一只千斤的镇纸,沉重地压着风中本该起伏的纸张。好在青栀的伤口已经过了会发脓溃烂的时候,从那天遇刺开始算,一个半月以来,青栀身上尚有疤痕,行动间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
这一天相距卫景昭去苏杭,已经过了三十多天,青栀坐在窗下,正对着天光读明艳和何雨深的书信。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告诉了青栀一件事,那就是苏杭的事已了,妃嫔们从杭州启程,北上回京了,而卫景昭似乎在头一天就已经不在杭州,连妃嫔们离开,也没见着他的身影。
青栀心中了然,想必卫景昭和她一样,都对彼此十分思念,故此那边公事一完,卫景昭就要往金陵来。
青栀把信慢慢叠起来,准备妥帖收藏,心中想着,按照平日里的速度,卫景昭大约明天也就该到了,谁知她刚刚把信放回信封里,就听见身旁正在打扇的梳月,一声小小的惊呼。
青栀闻声抬头,恰是一阵风过,院中的一株广白玉兰开得正盛,有溢满清香的花蕊掉落,大片大片的花瓣是纯白无瑕的颜色,在风中轻轻地颤抖,透着无尽的欢欣与雀跃。那株树下站着一个男子,一身苍色的家常衣衫,唯有袖口的龙纹彰显着他的身份,衣摆间蒙了尘,显出主人这些时日的风尘仆仆,他的面容相比平嘉十二年的月朗风清,多添了几分深邃,一双眼眸里有笑意,有温存,目光缭绕,不离青栀周身。
一对相爱的恋人,之间没有隔着千山万水,没有隔着艰难险阻,中间不过一扇窗,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事。
青栀眉眼弯弯,“景昭,你回来了。”
卫景昭颔首,“朕回来了。”
跟着的侍卫都瞪大了眼,他们不比赵和,不知道瑾妃娘娘与皇上之间,竟然已经亲昵到如此地步,听见青栀敢直呼卫景昭名讳,却没有惹来龙颜震怒,私下不禁交换了个眼神——惹谁也千万别惹到这位娘娘!
卫景昭快速步入屋中,先拉着青栀好好打量了一番,又把穆元良召过来问话,确认青栀的身体确实无碍后,卫景昭才松了口气,问道:“这些时日可好?没有人再来扰你了吧?喜儿呢?抱来给朕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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