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杨英红吃过早饭,就去隔壁串门了。
李英姿是自打调过来后,第一次轮休,也在家。
李英姿把杨英红让到屋内。
“你妈呢?”
“我妈昨天回来,心情就不怎么好,这会儿还在睡……奶奶,你找我妈有什么事吗?我可以代为转达。”
“……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李英姿把杨英红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有点乱,你别在意。”
“挺好的,你平时也忙。”
“您请坐。”
李英姿坐在床沿上,杨英红坐在一把高脚椅子上。
寒喧的话就不要说了,杨英红步入了正题。
“我有个女儿,生她的时候,正是战火纷飞的年代,还没满月就送人抚养了。那个人是我以前的小姐妹,为人很好,我很信任她。
那时候信息闭塞,她嫁给谁了,现在的住址都不知道,我就跟女儿彻底失去了联系,算起来四十多年了。”
李英姿隐隐约约有点不安,这是个人私事,为什么要跟她这么一个陌生人(不算陌生人,但属实不太熟悉)说呢?
杨英红继续说道:“年前,我到了这边指导工作,和秦时一家熟悉了起来,看见了囡囡戴着的长命锁,才知道秦时是我女儿的孩子,我女儿在他两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得知老人的女儿去世,李英姿有点如释重负,又隐隐惴惴不安。
这种感觉很矛盾。
“去年清明节,我和秦时商量了,想把他妈妈的坟迁过来,我在省城把墓地都找好了,在开坟的那一刻,墓穴里除了一口烂掉的棺材,什么都没有,那时候我们就怀疑是不是我女儿并没有死……”
李英姿一直默默地听,她已经要把两条线连接起来了。
“你妈妈,开始我们并没有怀疑,我女儿刚出生就被送走了,我不知道她长大后的模样;秦时两岁就没有了妈妈,他也不记得妈妈的模样,直到前两天,你妈妈累了,我给她揉脚,才发现她的小拇指有畸形,我爱人的小拇指也这样,一模一样。”
李英姿很镇定,她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华国人太多了,肖像也正常。”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为了进一步确认,秦时的三爷爷也来了,他是从小看着春兰子长大的,昨天第一次见你妈妈,就说她就是春兰子。”
李英姿很平静,“奶奶,这些都是你们的一面之词,没有确凿的证据,很难让人信服。”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能让你信服的,就是你妈妈能恢复记忆,能想起以前的事,这件事上得有你的配合。”
李英姿拒绝了,“我爸爸的去世,我妈妈曾经遭受过打击,离开那个地方,心情才慢慢的好起来了,作为女儿,我希望她平平安安地过以后,不记得以前的事也挺好的,万一是丑陋的不堪的,她又要遭受打击了。”
杨英红:“……”
直到现在杨英红才知道,认亲只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杨英红很虚弱,以为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结果只有无路,哪有柳暗花明。
杨英红离开后,李英姿在收拾厨房,明明妈妈已经收拾很干净了,她就是想找点事情做,越忙越好。
林秀兰起床了,人躺到现在,脑袋也是懵的。
“英姿,你在干什么?我昨天晚上刚擦过的。”
“反正也没事干,多打扫一遍不是更干净吗?”
林秀兰嗔道:“让我看是无用功,本来就够干净了,你还不如干点别的。”
林秀兰轻轻揉着太阳穴,缓步走进厨房,见女儿李英姿正低头专注地擦拭着已经光可鉴人的灶台,动作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微微蹙眉的脸上,形成柔和的光影交错。
林秀兰心中一暖,走上前,轻轻拍了拍英姿的肩:“英姿,来,跟妈妈坐会儿。”
李英姿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向母亲,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最终还是放下了抹布,跟随母亲走到窗边的小桌旁坐下。
窗外,是上一个邻居家精心打理的小菜园,几棵枯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就连空气都变得温柔起来。
“妈,你不去隔壁奶奶家玩了?”
“不想去了,她家来了一个陌生人,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心烦。”
“那个人说了什么呀?”
家里没有外人,林秀兰还是跟女儿说了,“他说认识我,还说我还活着,说我是春兰子,莫名其妙。”
李英姿拉着妈妈的手,安抚她,“妈,我问你个问题,你不想听也不要生气,你没有十八岁之前的记忆,十八岁之前是什么样子的,你想知道吗?”
林秀兰有些紧张,“不想知道,我就想和你好好过日子,我现在觉得挺好的。”
这和李英姿的想法不谋而合。
因为这件事,李英姿还去隔壁和杨英红谈过了。
她和妈妈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希望再听到有人对她妈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更不想让这些话刺激到她妈妈。
她爸爸去世之后,林秀兰的情绪一直没有缓过来,现在母女相依为命,不想再理外面的纷纷扰扰……
杨英红答应了,如果认亲对女儿不好,那就不认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她懂。
你太想抓住反而流失的越快。
能经常看到,能知道她过的好就行了。
“再过七天,让你妈来一次,我再帮着把一次脉,除此之外,我不会再打搅你们了,以后就当邻居处。”
李英姿很庆幸杨奶奶通情达理,秦时一家人都好相处。
这年的三月底,马伦美因为各器官衰竭不治而亡,生命终结在五十五岁。
秦时作为顾枫的战友前去吊唁,亲属顾枫顾晴迎接前来吊唁的宾客。
秦时缓步走进灵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焚香与哀伤的气息。他目光扫过一排排花圈,最终落在顾枫的身上。
秦时拍了拍顾枫的肩膀,“节哀。”
“谢谢你能来。”
秦时只对顾晴点了点头,对这个妹妹,他自始至终亲近不起来。
顾燎原则坐在马伦美的遗照前,一言不发。
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将领,此刻背影显得格外孤独而沉重,仿佛一夜之间被岁月压弯了腰。
阳光斜照在他脸上,光影交错间,更添几分沧桑。
秦时轻轻走近,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在顾燎原身旁站定。
“她走了,我们都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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