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格外的冷,还没进十月,北风便呼啸而下,冻得人缩着脖子往回走,俱是脚步匆匆。
天还没亮,姜家村的各个屋顶烟囱上就开始一股股往外冒起了白烟,男人们下地干活,女人们扫地洗衣。
姜圆圆也醒得早,被清晨的秋霜冷的瑟缩了一下,又添了件衣服,才背起背篓去看地里种的白菜和萝卜长势如何。
隔壁的张婶子见她出来,笑着打了个招呼,“起这么早啊?”
姜圆圆左手拿着锄头,朝张婶子笑笑,“早些去地里干活,省得待会儿下雨。”
张婶子笑眯眯的,听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更大了些。
可惜啊,要不是这丫头爹娘死了,还有一屋子混账亲戚,她真想给自家儿子讨回去当媳妇。
想起这事儿,张婶子“啧啧”两声,一边感慨不知道姜圆圆爹这个地里刨食的农村汉子怎么娶到了姜圆圆娘那样的美人儿,生出来的女儿也是白净脸蛋柳叶眉,看着水灵灵的,比地里的韭菜还讨人喜欢。
一边呢,则是叹姜圆圆这丫头命苦,刚及笄呢,婚事还没定下来,爹娘就死了,还总有人丧良心来打秋风,也不知道以后日子该咋过。
张婶子心里的这些小嘀咕姜圆圆是全不知道的,她拎着锄头往自家的两亩地里走,心里想着白菜该收一些起来了,再不收怕哪天突然下雪了要冻坏。
从姜圆圆家到地里有一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路上碰见几个熟悉的婶子还打了几声招呼,到地方的时候,她贴身的衣裳汗湿了一些,微微喘着气。
收完一筐白菜,赶在天完全大亮之前,姜圆圆便回了,她虽说是农户出生的,但农活做的并不算好,只跟着爹娘学过一小些,莫说洒谷种稻,就连几颗白菜长起来也全靠瞎摸索。
想起来爹娘,姜圆圆一双杏眼里含了些雾气,很快却又消失,她给自己炒了碗白菜,就着昨晚的剩饭煮了粥,就这么结束了早饭。
今日天光黯淡,还有些雾气蒙蒙的。
姜圆圆扫了院子,又给爹娘的牌位上了香,在鸡窝里掏鸡蛋时,门就被敲响了。
是大伯娘吴氏的声音,“圆圆啊,你奶让我给你送东西来了!快开门!”
姜圆圆全当没听见,每次大伯娘都说她奶来送东西,结果每次送来的要么是一碗剩饭要么是半碟子咸菜,大伯娘还总要往她屋里抢些东西回去,大到桌椅板凳,小到一根针,就没有大伯娘不想要的东西。
见敲门没人应,吴氏嘀咕了一声,“这死丫头去哪了?今儿和张瘸子都说好了要带她去相看的……”
她嘀咕的身影不算小,屋里的姜圆圆听的一清二楚,她沉着小脸,给鸡喂稻壳,想起来那个张瘸子每次见到自己时色眯眯、下流的眼神就一阵反胃。
大伯娘还真以为她傻,看不出他们一家人打的什么算盘。
但吴氏显然是今日是铁了心要把姜圆圆和张瘸子凑合到一起去的,又开始‘哐哐’敲门,“开门快开门!我和你大伯都帮你谈好了,只要你愿意嫁,张瘸子就给咱们家十两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张瘸子有钱,你只要嫁了,以后还愁没好日子过?”
“你们这些小丫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就你这样能值十两银子就是顶天了,你还想被哪个公子哥儿瞧上抬回去做妾?”
吴氏的声音吵的人心里烦,姜圆圆听见是隔壁张婶子似乎出来劝了几句,却被骂走了,于是她将门打开,冷着脸道:“张瘸子这么好,伯娘怎么不把堂姐嫁过去?”
吴氏恨恨看她,心道自己也想把女儿嫁给张瘸子,谁让女儿生得没这死丫头好看,张瘸子点了名十两银子只给姜圆圆,要是她女儿,只肯出三两。
十两银子啊,他们种地种一整年都没这么多钱。
吴氏面上扯出一个假笑,“你爹娘没了,我们做大伯伯母的,不得为你考虑?你嫁得好,你爹娘在天之灵在安心。”
姜圆圆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那十两银子呢?钱先给我,我再考虑考虑。”
吴氏眼睛滴溜溜一转,“你这小妮子要这么多钱做什么,我和你大伯先帮你存着,等你以后需要了,我们再给你。”
话落,姜圆圆又把门‘砰’的一声关了起来,被她这空手套白狼的样子恶心到了,也不管门外人再怎么折腾,全当没听见。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秋风一掠,更显得凄凉。
她一个人住,围墙前几日又请村子里的叔伯帮忙加高了些,还安了些钉子在上面,若有人欲行不轨,在翻墙这一块儿就要吃些苦头,也能给她一些喊人的时间。
水缸里空荡荡的,姜圆圆去提水,还没提上来一桶,额上便满是薄汗,她做这些力气活总是力不从心,家里的水缸从爹娘没了以后也再没有满过。
她的力气小,水桶一次性只能提上来半桶,还没打几趟水,又有人来敲门了。
姜圆圆还真担心哪天她家的薄木板子被敲坏。
这次来的人是大伯家的金疙瘩,小堂弟姜富贵。
大伯娘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这个小堂弟年纪轻轻也惯会欺负人,之前就喜欢跟在她身后骂她是个赔钱货。
听着这个小兔崽子的声音,姜圆圆‘唰’的一下就将门打开了,门打开的一瞬间,堂弟姜富贵就一溜烟蹿了进来,像狗一样嗅来嗅去,“好啊姜圆圆,你竟然敢吃鸡蛋!”
大人行事要讲究些颜面,但对于小孩子来说颜面就是狗屁,还没有一颗糖来的实惠。
姜富贵刚刚听娘说了,这个赔钱货堂姐不肯嫁人给他赚银子,现在还偷偷吃鸡蛋,他怎么能忍?
姜圆圆转身看姜富贵,七八岁的孩子长得像个球一样,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丑的吓人,一天到晚还像头猪一样馋。
她道:“我吃不吃鸡蛋和你有什么关系?”
自从被大伯娘来搜刮了几次后,姜圆圆学聪明了,家里之前的东西都在她的床板子底下藏着,要是大伯娘要点脸,都做不出搜刮侄女儿房间的事情来。
姜富贵显然不信她说的话,趾高气扬地道:“姜圆圆我告诉你!我奶说了,你以后出嫁了东西都要给我,你的嫁妆也要留给我娶媳妇!你现在竟然敢偷吃鸡蛋,我要让我娘打烂你的嘴!”
姜圆圆双手抱胸,冷冷看着这个嚣张的小表弟,等他说完,将门后面的扫帚一拿,二话不说往他屁股上拍去,一下更比一下力气大,“你这个小兔崽子,年纪不大胃口不小,怎么不撑死你!”
一边打一边骂,姜富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在他印象里这位堂姐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谁知道怎么死了爹娘就转性子了。
他屁股上结结实实挨了好几下,反攻不成,哭嚎着回家去了。
打完他,出了心里一口恶气,猜到马上大伯娘要过来,姜圆圆把门锁好,又搬桌子椅子抵上,烧水洗澡去了。
过了一刻钟,吴氏来的架势就像要打仗一样,在她门前骂了半个时辰才走,姜圆圆就当没听见一样任由她嚎。
只是晚上,她躺在床上失了睡意。
从前爹娘还在的时候大伯一家虽然也笑他们家里就一个女儿,却不敢光明正大打秋风,现在爹娘没了,他们上门拿点什么好像是理所应当一样,甚至还想将她卖给那些鳏夫、老光棍换钱。
姜圆圆握紧了拳头,这都是家里没男人惹的祸,要是爹还在,要是她有个弟弟,大伯一家就不敢这么嚣张了!
想了半宿,次日一早,姜圆圆顶着两个黑眼圈坐起身来,她决定了,为了以后不再被大伯一家欺负,她要买个男人回来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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