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布、朝鲁看到了入城关的伤兵,脸色变得极是难看。
刘胜笑着对绍布等人道:“我们王总兵说了,愿以俘虏换俘虏,早年间小王子掠走大明百姓不少,希望小王子在收到大明的善意之后,将被俘的大明百姓放归回来。”
绍布脸色苍白,现在还真是进退两难。
可刘胜没给绍布拒绝的机会,言道:“你们出关吧,我们会将这些人送至关外,一个时辰后,你们来接他们。”
绍布、朝鲁等人几乎是被赶了出去,随后便是大明军士背起伤兵,跟着出了城关,至城关北百余步外,将伤兵放在地上然后折返回城关。
戚景通站在城墙之上瞭望,没有发现鞑靼大规模骑兵的影子,不过倒是看到了一些哨骑在远处游走。
哨骑将领苏威这次聪明了,眼见明军城关有了动静,驱马上前观察,眼见明军不断送出伤兵来,而那伤兵又是鞑靼人,苏威不淡定了,率先跑去通报。
达延汗听闻消息后,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按理说,自己人回来了是好事,可在这个关头,达延汗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显然,这是一招赤裸裸的阳谋!
不接这些伤兵回来吧,这不是寒了人心,那底下的将士还怎么看达延汗,还如何为达延汗卖命?
可若是接这些伤兵回来吧,不仅需要派人手照顾,分散力量,还会因为这些伤兵的哀嚎、痛苦影响军心,若这些伤兵里再死几个,那这士气还如何维持?
娘的,派使臣去谈放回巴尔斯,怎么滴就放了这么一群人回来!
达延汗再为难,也不敢放任不管,看向火筛:“去,将人全接过来,安置到后营。”
火筛领命。
伤兵,伤兵,火筛还以为许多只是受了一些伤,养一段时间就痊愈,还能继续上战马杀敌。可谁成想,接过来的伤兵清一色都是残疾,残疾的程度哪怕是再轻的,那也是没了什么战力。
“大明!”
火筛咬牙切齿。
很明显,这些伤兵是大明精心挑选出来的,目的是削弱鞑靼军心!
牧仁感知着身下的毛毡与坚实的大地,不争气地直流泪。
自己还能活着回到草原,呼吸草原的风。
负责照看伤兵的军士都楞见牧仁哭,不由皱眉:“都是草原上出去的汉子,为何要流泪?你们也是,身为精锐,怎么就落得这个地步?”
牧仁哽咽:“你是不知道,明军那从天而降的火器是何等厉害!我们想要战斗,可身边却没有一个明军,拔刀四顾,只有杀人的火器……”
另一个伤兵道:“我倒是见到明军了,可他们隔着老远便用火铳突突我们,许多骑兵摔下马,根本没接近明军的机会,我这双腿,是被战马给踩断的……”
“还有我这双眼,是被明军的火器炸没的,原本只瞎了一只眼,可明军里的大夫他娘的是庸医啊,竟将我这只好的眼珠子给摘走了,呜,我看不到了……”
“什么庸医,明军就是故意的,我手指头被炸没了两根,他们说我大拇指也伤了,硬生生给切了,可恶至极!没了大拇指,我这还如何射箭!”
伤兵在控诉,在流泪,在委屈。
消息在口口相传。
只三天,明军拥有恐怖火器的消息就传遍了鞑靼营地,连同屠夫军医的恶名,一并让鞑靼军士不安。
面对这种情况,达延汗没有任何好办法,这个时候人少,振奋军心也没什么用,只能等待。
四月二十日。
文都苏、火筛带人迎候,看着远处浩浩荡荡而来的骑兵,火筛松了一口气:“四台吉来了,我们手中的力量总算是足够了。这段时日可不好熬。”
“是啊,都睡不安稳。”
文都苏回了句。
明军虽然在关内,可他们不一定一直在关内,毕竟对明军来说,出关的关口有很多,若明军突然调动骑兵出现在野狐狸之外,对达延汗发动一场突然袭击,那在人心惶惶、士气低落的当下,情况还真不好说,尤其是明军擅长诡计,一波接一波增兵也不是不可能打退达延汗带来的这些军队。
好在担心是多余的,明军并没有出手,现在阿尔苏来了,也不需要担心明军出手了,主动权重回达延汗手里。
阿尔苏催马而至。
文都苏、火筛等人上前行礼。
阿尔苏微微点头,问道:“现在什么情况了,三台吉可回来了,大明是什么态度,父汗打算怎么做?”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文都苏叹道:“三台吉目前还在大明手中,派使臣去看过,有伤势但应该无性命之忧。至于接下来如何做,还需要四台吉与大汗商议才能决出。”
阿尔苏面色凝重,跟着文都苏等人抵达汗帐,对达延汗行礼:“父汗,儿臣回来了。”
达延汗起身,迎接阿尔苏:“看来你并没有鲁莽,古北口那里确实不适合进取,这一路奔波,累了吧?”
阿尔苏眼眶湿润:“儿这点疲惫不算什么,倒是三哥他——”
达延汗摆了摆手:“放心吧,巴尔斯迟早会回来的,只不过他这次如此惨败,倒是让整个鞑靼蒙羞,这鸿吉台(等同太子)的位置——你可要好好做事才是。”
鸿台吉?
阿尔苏眼神中闪过一道精芒,赶忙道:“儿臣愿领兵破关,救回三哥!”
父汗这是说三哥不行了,准备让自己接班成为下一任大汗!既然是我接班,那自然需要豁出命好好表现表现。
达延汗含笑点了点头:“不急,先带人下去好好休整,回回炮马上就要造好了,石头弹也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你上场的机会。”
阿尔苏笑了。
宴会起,香肉的气息四溢。
阿尔苏大快朵颐,一干将官也有说有笑,浑似巴尔斯的失利阴影已完全散去。
砰砰——
匠人挥舞着锤子,将木头卯合在一起,身后是一道高大的影子,比寻常两层楼还高。一尊尊回回矗立着,挂着的兜囊如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南面的獾儿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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