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打吧。”辅公公另一只手握着万吟儿的手,叫她攥紧手中软鞭,“看着娘娘受气,奴才什么都没法子为您做,奴才心里难受。”
“你、你疯了……”
万吟儿手指无力,根本攥不住软鞭。
漆黑油亮的鞭子,就这样滚落在雪白的床榻上。
万吟儿盯着那鞭子半晌,终于还是落下泪来,“是皇后……”
“奴才已去长春宫探过,此事确与皇后娘娘无关……”
“不,不!就是皇后,就是皇后!”万吟儿拼命地摇头,满脸的泪水,洒落满床,“皇上用的鞭子,本宫留心细瞧过,与皇后的很像,根本就是一对!”
辅公公沉思半晌,“奴才确是听说,皇上在玄甲军中历练时,有一柄和皇后娘娘的是一对的软鞭,说是贴身藏着,好护身用的。”
万吟儿一顿,哭声更大了起来,“皇上……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贱人!本宫怎么办,本宫可怎么办啊!”
辅公公皱眉,不语。
万吟儿白皙的手指猛地抓住他腕子,“帮帮我,求你帮我!”
辅公公抬眼,“娘娘要奴才如何帮?”
“孩子!”万吟儿一双眼睛闪闪发亮,“本宫需要一个孩子!”
有龙胎傍身,这后宫之中,再无人敢轻贱于她。
她也再也不会挨打了。
辅公公眉心微皱,“皇上的身子……”
“本宫不管!不管怎样,本宫都要一个孩子!只要是个孩子,就行!”
辅公公:“这……奴才怕是帮不了娘娘。”
“你、你去给本宫找个男人!”
“娘娘……”
“去啊!”万吟儿泪流满面,“这三年、这三年,本宫的身子已经被折腾得……若是不能趁着年轻是怀上,往后怕越来越难,本宫这辈子就没了指望。你、你不是说疼我吗?求你、求你了……”
她挣扎着从床榻上爬起,身上无数伤口被挣开,渗出血迹。
“帮帮我!只要你肯帮我,叫我做什么都、都成!”
半晌,辅公公声音嘶哑:“……好。”
短短几日,街面上全是女官们勾引皇帝不成,反被罢黜的传闻。盛京内几家女学,门上都被人砸了臭鸡蛋,连门都打不开。便是勉强开门的女学,学生也走了十之八九。
更听闻皇帝要顾刚则传令给京兆尹,公审那三位女官,给天下百姓瞧瞧。
京兆尹连连表示,公审定要叫皇帝满意。
“只是大人,这三位女官,不,是三个女囚,单独被囚在女监,就是原先的北典狱司。这开审前,下官也不曾见过她们。不会……出什么纰漏吧?”
“几个女人而已,还怕她们当庭翻供?”顾刚则皱眉,“女官一事,是陛下的心病。明日你审案为辅,教化天下万民为主。女子吗,就该相夫教子,奢求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早晚要行差踏错,叫家族蒙羞!”
开庭那日。
果然在京兆府不间断的宣传下,围观众人早早地就把衙门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的,更好奇那传闻中勾搭皇帝,风姿绰约的女官长得什么狐媚样子。
甚至也有不少女子身披兜帽,混在人群中看热闹。
女官一事,连累得整个大盛女子风评都跟着受损,不少好人家的女儿这几日连上街都不敢,更别说像这般抛头露面。
想着这几个混在人群中的女子,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个挤在女子身后的男人,相互对视一眼,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拼命地向前挤,眼看着就要把女子挤倒。
斜刺里突地横伸过来一只脚。
那几个男子正得意间,冷不防脚下被绊,身子不稳,竟一个叠着一个地摔倒。
身后人反应不及,全都拥了上来,又在他们背上留下了几个脚印。
小山子护着江书避到一旁。
人到底是太多,纵是小山子勉力护着,两人还是被挤得身子有些不稳。江书一个不小心,便被挤到了身后小山子怀里。
她挣了几下,人实在太多,竟没挣起来。
“姑娘别动。”小山子的声音是江书从未听过的低沉,温暖的气息喷在她耳后,“我会护住姑娘,你放松就好。”
江书挣了几下,只好放弃,“那就……劳烦你了。”
小山子内功应当不错,人群拥挤着,江书被他圈在怀里,竟然慢慢地觉得身周松快了一些。只是,每当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偏生就会涌来一股子人流,叫她被捆在小山子怀里,动弹不得。
江书有些气恼,今日这人群,仿若刻意同她作对一般。
可她在小山子怀里,靠得更不舒服,总觉得他的钱袋还是短刀或是旁的什么,硬硬地顶着自己的后腰。
这感觉……
莫名地江书想起了沈无妄。
三个月了,他渺无音讯,也不知在宫外过得还好吗。现在想想,甘太后给她和沈无妄定下的婚约,缥缈得如前世一般。
正想着,堂前响起一声惊堂木。
身周人群一下子既然无声。
小山子展开披风,护着江书避到一旁的廊柱下,他向江书低声:“姑娘别怕,一会儿无论什么事,我定会护姑娘周全。”
这话听得耳熟。
江书不禁抬头,看了小山子一眼。
今日出宫,小山子除了灰扑扑的太监服饰,整个人身子仿佛舒展开一般,挺拔了许多。
他说的这话,跟从前幕亓一说过的,极像。
江书摇了摇头,甩掉脑中漫无目的念头,注意力集中到堂前。
三个女官被推搡着,跪在堂前。她们都身披破旧的褐袍,头低低地垂着,委顿在地,叫人全看不清兜帽下的脸色。
这三人一出现,人群中的议论立时就压不住了。
“这便是女官?为何一点威仪都无,见了京兆尹还不是委顿在地,跟一滩烂泥一样?”
“什么女官,女子本就懦弱胆小,没准早就吓尿了。”
“我倒要看看,这起子女官长成什么模样,竟敢勾引陛下。”
虽然知道对于此时,民间物议多半不会好听,江书还是不自觉地颦眉。鸿庆帝这招确实是毒,往一群女子身上泼这般的脏水,一下子就抹杀了女官所有的功绩,把这整个群体都变得花楼女子一般卑贱无比。
怕是从今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女官”二字,就要与淫荡、卑贱联系在一起。
京兆尹陈大人端坐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缩在一起的三个女子。这三个人,若是不曾去官,职阶可远远在他之上。
他之前也没想到,自己也有审判她们的这一天。
女人吗,这官位是靠身体换来的,自然轻贱,与他这样的大男人自然不同。
京兆尹美美等着下面的民众骂了个痛快,才清了清嗓子:“肃静。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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