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妄怀抱骤然一空。
女孩离开了,他只觉怀中有些微凉。
身体的另一个地方,却热得骇人。像是全身的血,都奔着那里奔涌而去。
他不自在地别过脸,刚想说些什么。冷不防,眼前被江书怼了两锭银子进来。
江书:“拿着吧,赏你的。”
沈无妄胸口一股子郁气涌上胸口。
他一日前,刚再一次从溧陵赶回来,身上本就带了些伤。这下被江书气得,背过身子咳了几声。
江书吓坏了。
她、她只是隔着衣裳摸了一下,不会就把人家给摸坏了吧?
她没用力啊!
江书欲哭无泪,“那个,你没事吧?”
最要命的是,江书探头去看,恍惚间好像瞧见男人掌心殷红的血意,一闪而过。
江书心中大为震撼,忍不住伸手板住小倌儿双肩,“你怎么样?怎会、怎会吐血?你们花楼,都不给人看伤的吗?我去叫猫儿娘送你去看大夫!”
这一瞬间,江书甚至都已经想好了。
实在不行的话,她就给这小倌儿赎身。
大不了把他养在外面,养他一辈子。
毕竟,人是叫自己给摸坏了的……
见江书要走,沈无妄忙扯住她,“不要!”
“你吐血,我都看见了!”江书急道,“再如何,也不能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啊!”她情急之下,不知该如何安慰,“你吃的就是这口饭,身体就是本钱啊!”
没人会喜欢一个瘦了吧唧,病病歪歪,动辄吐血的小倌儿吧?
江书语重心长:“有病,咱得治啊!”
沈无妄气得要死。
他这辈子嘴都跟淬了毒似的,人生中还第一次遇到这种,完全说不出来话的情况。
男人胸口剧烈起伏了半晌,好不容易才缓下去。
沈无妄:“不劳姑娘费心,我这病……不过人的。”
江书一愣,“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无妄又轻咳了两声,看上去柔弱得不行,“虽说不过人,可要是给这花楼老板知道了我身子不好,怕是要把我打出去……”
他声音低沉,听上去格外的可怜。
倒把江书说得愣住。
可她毕竟凭着自己,在溧陵生活了三年,不是全无见识的闺阁女子。
冷静下来,江书:“你本就身子不好?”
“是。”
江书:“你……是和猫儿娘一起,来碰瓷的吗?”
沈无妄:……
“自然不是。”沈无妄声音低沉,显得更加柔弱不能自理,“猫儿姨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瞒了她。求姑娘,给我留一条生路。若被赶出去,我更没钱治病,怕是、怕是……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沈无妄知道自己应该哭两声,更显真实。
可他努力了半晌,硬是没挤出哭音。
江书看着眼前哭哭唧唧的小倌儿,心中一叹。
这男人沦落到卖身做小倌儿,想必,也不容易。
她看向沈无妄:“你今日若是累了,可以休息,不必强逼着自己教我学舞。”她顿了顿,又道,“我定会补偿你。明日、明日……我还点你。”
沈无妄面具后的唇角微微弯了弯,“好。”
江书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
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一串足银,自下而上传来。
猫儿娘喊声响起:“有小贼!奔着三楼去了!”
沈无妄眸光一厉。
他名下花楼,从无人敢闹事!哪里来的小贼?
是冲着自己来的,还是冲着江书?
沈无妄豁然立起,“我去看看。”
“可你、你的身子!”江书不放心,跟在男人身后,奔出门去。
沈无妄一出门,迎面便撞上了一行人。打头的猫儿娘声音喊得大,面上却并无如何焦急。
她身后,几个锦衣纨绔叫嚷得更为大声:“哪里来的大胆小贼,居然敢动咱们的人!”
“波先生的东西,竟也有人敢觊觎!”
“你这花楼,不会和小贼是一伙的吧?”
猫儿娘忙道:“怎会?几位都是熟客,我们这花楼再如何胆大包天,岂敢把注意打到几位头上来?定是误会、误会……”
一个瘦长脸的纨绔蛮横道:“小爷管你什么误会不误会?今日找不出波先生丢的钱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他叫身后自家下人涌上,“给我挨个房间搜!”
猫儿娘连忙阻拦,“这是三楼,尽是些贵人,怎可这么就搜?”
能来花楼三楼玩儿的,个个都不简单,没有一个能轻易得罪得起。
更不用说,最里间,还有江书……
猫儿娘身子横在那一行纨绔前面,“给猫儿娘个薄面,几位先下去,我这就吩咐人好生探查,定是要给几位,给这位波先生一个交代。”
她顿了顿,“只是不知,波先生丢的钱袋里,尽有些什么?”
实在找不到,大不了多陪他点钱就是。
“抱歉,美丽的夫人,在下在你这里丢的东西,怕是……卖了你这栋花楼,都赔不起。”
一道温和,却语调奇异的声音,自人群中响起。
几个纨绔让开。
猫儿娘这才看清,被众人围拢在中心,众星拱月般的,竟是个金发碧眼的沙国人。
他个子不高,面庞极是年轻。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却不知怎的,显得格外的傲慢。
这位波先生身边,纨绔们也跟着分分叫嚣,“波先生的东西,你们赔不起!还不快些让开?不然,惊动了同文馆,只管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猫儿娘皱眉,一时有些权衡不下。
这三楼,是断断不能叫这帮外人随意搜查的。
可这沙国人……既然能到得了大盛首都,怕也是负着什么官身。惹了他,毕竟麻烦。
猫儿娘脸上挂出招牌微笑,她不理那几个纨绔,只看向波先生,“这位先生,今日确实是我们花楼招待不周,才出了这档子事。大家来这里,都是为了好玩,若打扰了旁的贵人,也终究是不好。不如请先生先回二楼,今日在楼里的消费全免,明日待我们找到波先生的东西,自然连带着赔偿一并奉送上门。您看如何?”
波先生摇头,金色的卷发随着动作,在脸颊旁微微颤抖,“不妥不妥。我的东西,很重要。”
他身边,一个身材格外瘦弱,像挂着一身绫罗绸缎的骨架般的男子开口:“正是。今日寻不回我们的东西,明日你们大盛的皇帝便要震怒,我们朝国也要向你们问罪!”
猫儿娘心中重重一沉。
朝国,沙国。
北疆出事了?
那朝国使者脸色阴沉,一步步逼近,“若真因此事,边疆不宁,流血嫖赌,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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