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景文帝刚进永延殿时,就看到明媚儿躺在小榻上出神,还不时往嘴里塞糕点。
连他进门都没发现。
汪公公刚想再次提醒:“陛下驾到。”
嘴才张开,就被景文帝斜了一眼,他行礼悄悄走出内殿。
想了想又去找李嬷嬷,他要提点她几句。
陛下如今看明姑娘新鲜,自然宠爱纵容几分,可帝王的情爱瞬息万变。
这明姑娘恃宠而骄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提醒明姑娘也有自己的私心在,他和李嬷嬷年少相识颇有几分交情。
这次他去掖庭选人,也是故意唤了李嬷嬷来,想着让她有几分脸面。
不成想陛下没打算册封明姑娘,现在姑娘又不争气。
若是被罚,李嬷嬷也讨不到好,他不是害了她嘛。
而明媚儿终于在汪公公出去关门时反应过来了,看到景文帝来,她慌忙下榻穿鞋行礼。
“奴,参见陛下。”
“起来吧。”景文帝也坐在榻上。
明媚儿自觉地上前为他脱靴,又端来一盆水,伺候他洗手,送到外殿时,她也洗了洗,才把盆递给守在门口的小海子。
等再次进入内殿时,景文帝已经倚靠在榻上不知从哪拿出一本书开始看。
“上来。”景文帝命令。
“是,陛下。”
明媚儿上塌,这次不用景文帝吩咐,她便开始给他按摩捶腿。
这已经是这几日的惯例了。
景文帝说到底身子还未好全,一日日从早到晚在御书房处理政务也是疲乏。
“方才想什么呢?”
景文帝视线全都在书上,话却是和明媚儿说的。
“回陛下,奴在想这糕点是怎么做的,这么香甜可一点都不腻人。”明媚儿示意了一下摆在小榻边上的一碟子桂花糕和一碟子荷花酥。
这已经都是她今天吃的第二盘了。
景文帝闻言挪开书去看塌边的糕点,又看明媚儿,她唇边沾上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荷花酥酥皮。
“过来。”
明媚儿听话地靠近几分。
“再过来。”
她又靠近一些,直至离景文帝不过方寸之间。
他伸出手抓住她的后脑,迫使她只能俯身低头,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一个轻浅的吻落在她唇边,那个不起眼的酥皮也滚落进他的嘴里,甜丝丝直入心肺。
“确实香甜。”
他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她,盛满了她的倒影。
“腾!”
明媚儿的脸一下红了,下意识去擦嘴。
明明是极其轻浅的吻,这样的举动已经算是两人之间最不值一提的亲密了,却让她脸火辣辣的手足无措。
景文帝看她擦嘴,眼底的神色淡了些,甩开手不去管她,继续看书。
明媚儿抿唇,使劲压了压情绪转移注意力,脸上的红晕才算退下。
又继续给景文帝捶腿。
气氛诡异的沉默下来,让她摸不着头脑。
“陛下,亥时了。”汪公公站在内殿门外提醒,等候指示。
明媚儿第一时间看向景文帝,一抹奇怪的酡红又悄悄爬上耳垂,心跳声都放大了几分。
“各宫自便。”
“孤要沐浴。”
这话一落,明媚儿脸上的羞红褪得一干二净,还不等反应过来,汪公公就进来为陛下更衣,前去沐浴。
她只能行礼恭送。
不一会儿,李嬷嬷又进来收拾糕点下去,顺便提点道:“姑娘,陛下面前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恪守规矩。”
“就算是寻常百姓家,妻子也是要守女德本分。更何况这是皇宫,您和陛下是君臣。”
“臣子在君王面前,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失了本分。”
李嬷嬷没有将话说得太直白、太有针对性,以免她面子上过不去,但该提点的也不能少。
谨言慎行的守规矩,这是后宫保命的本领。
“是,嬷嬷,我记住了。”明媚儿行礼道谢。
想是她无礼,惹陛下不喜了。
可他不喜,为何还要亲她?
一念之间,她想起了海棠姐姐。
海棠姐姐曾和她说:“男人不拘什么身份背景,全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你看来找我这些人,小到贩夫走卒,大到朝廷栋梁,谁在床上不是好话说尽讨我欢心、乖乖听我话?甚至不惜散尽家财、一掷千金,让他当狗都愿意。”
“可是下了床你让他们娶我,有一个会娶的吗?实际上他们个个都嫌弃我。”
那时她尚且年幼,搞不清为什么有人会为了一时爽快,抛妻弃子、散尽家财,甚至贵如贵胄都放着一宅子小妾不要,非来花楼里寻开心。
在她眼里,恩客和姑娘们之间,应当是有几分感情的,不然谁愿意如此豁得出去?
海棠听她说完她的观点,只是笑着摇摇头道:“什么感情呢?薄情寡义罢了,不忠于妻妾,也不忠于我们风尘女子,他们只忠心于自己内心的欲望。”
“有些男人为了这档子事,什么事都能做,什么鬼话都敢说。”
“我们铃兰长得这么漂亮,以后肯定是花魁的料子,记住姐姐一句话,宁信世上有鬼,别相信男人那张臭嘴。”
“千万不要动心,把自己托付给他们。”
“呼——”明媚儿长长呼出一口浊气。
许是这几天景文帝待她和顺,没有露出嫌弃的样子,床榻之间又多有温情。
让她迷失了心智,开始失了本分,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是她的过错,忘记了妓女和嫖客之间的关系。
“明日开始,姑娘每日和奴婢学上一个时辰的礼仪。”
“好的嬷嬷。”明媚儿应下。
这大抵是景文帝的敲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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