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不知为何,景文帝一直很忙,不曾踏入后宫。
明媚儿也乐得自在,不去关心他到底在干嘛。
左不过都要走了,一切都与她无关。
此时相比景文帝对她柔情、关心,她更希望景文帝对她置之不理,两人之间也好少些纠葛。
距离出宫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从最初被滚油煎了一般日夜难眠变得出奇的平静下来。
她心态越是平稳、坚定,面上越是冷然。
底下奴仆们只觉得近日明主子心情不好,颇有些难伺候。
连主子身旁的大太监总管小康子,都被罚的退回掖庭了。
从前爱得不行的团团,也因着挠人被主子送人了。
底下颇为得脸的银杏姑娘等人,也都因着各种事情被罚了月俸。
一贯温柔的人发起脾气来,更骇人。
整个永寿宫颇有些风雨欲来,风满楼之感,人人自危。
除此之外,若说明主子有没有心情好的时候?自然也是有的。
那便是舒贵人来时,明主子心情非常好。
两个人又像从前般来往。
“明姐姐,这是招险棋,明日便是二月二了,你当真下定决心了?”薛云露看着明媚儿,脸上一派严肃问着。
她手里还有两封信件,乃是陈姨娘和明姐姐今日的通信。
明姐姐要借着使臣离宫的机会,混进使臣队伍逃出宫去,并且陈姨娘也要走。
明媚儿笑着看她:“此事我已经想了很久,只是不知娘亲的意思。”
“如今娘亲既然也想同我山高海阔,四处游历,那我便趁此机会离开。”
她说着揶揄看着薛云露道:“怎么?你们薛府不肯放人了?”
薛云露面上也露出笑来:“姐姐,这是哪里的话。”
“如今薛家被贬,又失了圣心,我父亲是彻底放弃在官场上继续向前争的心思了,一心只想着家和万事兴,平安喜乐即可。”
“父亲是很喜爱陈姨娘,但也尊重陈姨娘的意愿,她既然想走,便放她离开。”
“总归两个人硬凑在一起,也失了恩爱,反倒不美。”
“不如尊重她,两个人总是有些情面在的。”
明媚儿神色动容看着薛云露,起身向她屈膝行礼:“多谢你了云露妹妹。”
薛云露见此,忙也起身去扶她:“明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太客气了。”
“我们虽不是亲姐妹,但也胜似亲姐妹,又有这么一场缘分,实在不至于如此生分。”
明媚儿顺势起身,看着薛云露,感动得眼里涌出泪来。
“你们一家都是通情达理的好人。”
“待我出宫后,必定亲自登门拜谢。”
薛云露也颇为动容,眼尾泛红:“明姐姐,这都是小节。”
“只是我们相识半年之久,如今乍然分开,妹妹当真是舍不得。”
“日后明姐姐去哪里,不要忘记时常传信到薛府,咱们虽不在一处,也好通信知晓安康才好。”
两个人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又哭又笑,亲密非常。
一直从清晨聊到了午后,薛云露才提出告辞。
明媚儿亲自把她送至永寿宫门口,恋恋不舍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薛云露也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她。
两个人依依惜别。
直至薛云露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明媚儿才回到东偏殿内侧。
银杏把外室的炭火炉搬到内室来:“主子,外面天寒,您手冰冷了吧?快暖暖火。”
明媚儿颔首:“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呆会儿。”
“是,主子。”银杏应答后便离开。
临出去前,还不忘把角落处的窗子微微开一条小缝,避免明主子自己在内室不通风被炭火迷住。
明媚儿看着慢慢紧闭上的内室门,脸上最后一丝笑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近日她时常通过马太医往宫外传递信件,知晓了当日汝国公府重孙哮喘一事的原委。
原是洪月算计娘亲在先,特意准备了与汝国公媳妇极为相似的水红色衣衫,又在衣衫上撒过特殊的药粉。
那药粉初时撒上,像是灰尘般纷纷扬扬,闻起来也不过是泥土气,并无特别,也不引人注意。
这药粉对常人来说无虞,顶多是打几个喷嚏便罢了,可对患有哮喘又年幼的汝国公府重孙来说,简直是不亚于夺命。
再加上娘亲把自己随身佩戴的玉佩赠与汝国公府重孙,那玉佩上更是也沾染了不轻的药粉,这才致使重孙病危。
汝国公那日进宫来请马太医,方知是玉佩的缘故,这才把娘亲卷入进去。
待马太医知晓娘亲乃是曾救过恒亲王之人,便开始想方设法调查,滞留在汝国公府许久,又联络恒亲王势力,才弄清楚原委。
又通过其他方法,将此事还原开来,又栽回洪月身上,弄得洪月焦头烂额,拼命拿娘亲顶罪。
事情纷纷扰扰,说不清楚,总之最后是在恒亲王和马太医暗中斡旋之下,让汝国公府相信了娘亲。
至于汝国公联合大臣,状告薛泰宁贪污一事,乃是剑指洪月。
她在内宫中,像个傻子似的被薛家人玩弄利用。
事后缓缓回想起来,她在用膳时为薛泰宁求情和那日她去乾清宫为娘亲求情,景文帝之所以起初态度那么冷漠。
又何尝没有觉得她手伸得太长,利用他来卖薛家的好,拉拢薛家的嫌疑。
明媚儿想起这些事,只觉得头疼,揉了揉额角。
不管景文帝的态度如何了,总之从今日过后,两人再无瓜葛。
至于薛家的打算,她也知晓,他们远远不是想利用她这么简单。
她与娘亲通信才知,那些所谓的求助信件,乃是捏造。
且近半个月以来,薛家一直试图挑拨娘亲,让娘亲鼓动她离宫,只是娘亲一直没松口。
他们却等不及,又伪造了信件,在她与恒亲王见面后一天送到了她的手里。
幸而有恒亲王,不然她恐怕此番凶多吉少。
如今正好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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