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斗士,但他不是傻子。
他势单力薄,只得涨红了脸,沉默坐着,孤独承受。
他的同窗连忙起身,朝着众人拱手,试图平息众怒。
众人却“得理不饶人”,继续说着。
就在这时,下方一声锣响。
一人大喊道:“涂山临西先生、晚林先生、空壁先生亲笔信,为感念德妃娘娘之仁厚恩德,及胶东郡王向学之心,遂一改旧愿,定于正月十八,于国子监举办迎春宴.....招收嫡传弟子五人......届时,不论王侯将相、贩夫走卒,未及冠者皆可报名......亲笔信原文誊抄于此,诸位可观,有意者,来国子监报名!”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四人将一张誊抄的大白纸用浆糊贴在了国子监外的布告栏上。
那边话音刚落,生怕众人直接跑了的茶肆掌柜就充满经验地大喊道:“诸位莫慌!小的已命人誊抄,稍后便送达诸位桌前!”
但这时候,茶肆里的人却都懵了。
感念德妃娘娘仁厚恩德?
感念胶东郡王向学之心?
说好的深宫蠢妃恃宠而骄,文坛泰斗接连三个大逼斗呢?
说好的读书人扬眉吐气,傻皇子沦为笑柄呢?
最关键的是,他们刚刚还拿着这个对一个年轻人一顿输出,骂得人家抬不起头,但现在,刚才骂得有多爽,现在脸就有多疼啊!
“端叔,你说的是对的!”
一个同窗激动开口,并且刻意提高了音量。
四周众人都不吭声了,看着眼前的茶盏和茶点。
年轻人却殊无喜色,慢慢地端起茶杯,缓慢仔细地将茶杯里的茶汤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从怀中掏出钱袋,缓慢而仔细地数出了四枚铜钱,放在桌上,看着几位同窗,“多谢诸位邀我出来,我还是回去温书了。”
说完他便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过场中,满场众人无一人敢与之对视。
他迈步,走出了茶肆,走回了国子监。
他要回到自己的小屋中,回到圣贤的教诲前,对这个纷乱的士林文坛,没有丝毫的留恋。
等他走了,茶肆之中的声音才渐渐重起。
“其实,我也觉得,德妃娘娘连续三次遣使登门,不可谓不诚,每次都未仗势欺人,不可谓不仁,既诚且仁,先前士林之言有些太过了。”
“不错,明明是一桩虔心求学的美谈,怎么就变成了这个说法,有些人的想法实在是搞不懂。”
“彼其娘之!先前就你们二人骂得最厉害,现在开始装好人了是吧!”
“这位兄台莫要血口喷人,我等只是被蛊惑了!”
“对!就是被你们蛊惑了!”
茶肆之中,喧嚣渐起,闹剧频出。
李知义的几个同窗对视一眼,心头竟也忽地生出一种鄙夷和无趣之感,这样的士林,这样的文坛,有什么好厮混的。
“要不我等也回去温书吧!”
“同去!同去!”
他们这些年纪大的,无非就是扭转了心中对德妃,对胶东郡王的印象而已,但对于另一些人,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子侄年纪正合适的,则是立刻欢欣鼓舞了起来。
“犬子今年正好十五,天资聪颖,正想拜入名师门下,没想到如今竟有了这等机会!”
“我那堂侄如今也正十四,勤学好问,若能拜入涂山三杰门下,与那么多大儒高官们做师兄弟,这辈子就稳了啊!德妃娘娘干了件大好事啊!”
“尔等还没想到另一层,三位老先生如此言语,这胶东郡王肯定入门是稳了,届时同进之人,那就是皇子伴读啊!”
“嘶!有道理!这是给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一条通天坦途啊!”
“不愧是德妃娘娘,原来她不仅想着胶东郡王,还想着我们这些平民百姓呢!”
“可不是么,据说德妃娘娘也是起于寒微,无怪乎能够多为我们着想,想起来当初在泗水州,据说她也做得十分不错,让那些嚷嚷着后宫不得干政的言官都无话可说。”
“哎,我先前还跟着那些无知之人嘲讽过她,我悔过。”
“我也是,今后再有谁在我面前说德妃娘娘坏话,我直接问候他全家!”
短短个把时辰,风向尽转!
德妃和胶东郡王,就从人人嘲讽的对象,变成了人人赞颂的存在。
这是涂山三杰在用自己大半生积累下来的名声背书,这是德妃娘娘一直的好口碑奠定的民意基础。
这也是夏景昀又一次为德妃一系力挽狂澜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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