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朝直接打断,“你说的这些,在座的又有几人不知?你若再是这般空口无凭,将这等抄家灭族之罪肆意扣在我的脑袋上,本公子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且等一下,我会把东西给你捋清楚的。”
夏景昀面色一冷,“当初的泗水州,也是各路人马都有,鱼龙混杂,诸位还记得方才在下说的风和馆那位东家吗?”
“当初中京城诸多青楼都随着队伍派了些姑娘前往泗水州,想趁着各方云集泗水州的时候,捞上一笔。但是泗水州着实偏远,德妃娘娘省亲对中京城而言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中京城真正的大青楼们还是不怎么感兴趣,毕竟中京城的钱她们都赚不完。只有这家风和馆,派出了即将成为馆中头牌的花魁。在知道了风和馆背景之后,此事就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而更加耐人寻味的是,风和馆当初抵达的队伍一共十八人,但最后返程的时候,却只有十二人。有六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死在了泗水州的乱军之中,还是扯着队伍的大旗偷偷来泗水州做什么事情而来。”
“更有意思的是,泗水州这场叛乱,首恶郑家父子已经伏法,余者皆已受到应有的惩治,就连堂堂吕家的二公子也已经伏法,但那位替郑家父子出谋划策,四处奔走串联的师爷却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最有意思的是,这位失踪的师爷,又在泗水州叛乱几个月之后的云梦苏家内乱之中现了身,成功给苏家当代家主下毒,挑动苏家夺权内乱,图谋苏家未果之后,再度失踪。诸位可以猜猜此人如今在何处?”
“如果风和馆的东家背后的确是咱们这位秦公子,那这位师爷的背后又是谁?”
秦思朝愤怒道:“纯属臆测,无稽之谈。”
夏景昀竟也不争辩,反倒点了点头,“的确没有充分的实证,但我觉得仅凭现有的证据,已经足以让有司去查了,总不能什么活儿都让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做了吧?”
眼见夏景昀这一番话似乎不那么有说服力,秦老家主这时候送来充满灵性的助攻,忽然开口问道:“夏公子,依你之言,这相府挑动泗水州叛乱,又去挑起了云梦苏家的内斗,接着又图谋我秦家,图谋我秦家还好理解,但之前两事,他们所图为何啊?”
夏景昀心头暗赞了一声老狐狸,开口道:“很简单,那就是秦家在为乱世做准备!”
“大家不妨试想一下,如果叛乱已成,真的让叛军如愿绑架了州中权贵,占据州城,就此坐大,朝廷是不是必须派兵剿匪?”
一个人忍不住开口道:“那秦家也落不着什么好啊?”
顶尖的权贵们却默不做声,因为他们已经想到了问题的所在。
夏景昀解释道:“无当军是亲自护送压阵的,致使叛乱坐大,甚至有放纵之嫌,无当军或者整个军神一系的将士或许都不会派了。而勋贵一方,因为吕家二公子的失职,导致州城失陷,吕家自顾不暇,勋贵的机会也小了许多,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派的人就极其有限了,而这些人,许多都跟丞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想必相府这位白衣公子,也会以慷慨报国的名义加入军中。届时天高皇帝远,一面剿匪,一面练兵,越剿越强,一州之地的军政大权岂不是悉数落入相府手中?在乱世之中,一个割据之地,一支强军在手,钱粮甲胄无数,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本钱?”
有人忽然一声惊呼,“我记得去夏,秦公子的确去了军中历练......”
“而苏家就更好理解了,苏家与相府本有宿怨,苏家在云梦州树大根深,苏家坞数千精壮族人,平日耕读习武,战时便是一股不俗的精兵。若是将苏家大权攫取到手,上可扼制泗水州东出之路,下可遥控大江下游诸郡,一旦天下有变,配合秦相在朝中的地位,一纸任命,便可摇身一变,割据此地。”
“而秦家,只不过是在两次尝试都宣告失败之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罢了。”
“这一切,以相府的实力,都是可以办到的。”
众人听完都沉默了,因为夏景昀这一番话,的确能够说服他们,也足够逻辑自洽。
只是让他们觉得讽刺又悚然的是,百官之首,皇权的左膀右臂,居然是最早为乱世进行谋划布局的人。
秦思朝安静地听完了夏景昀的话,却蓦地哈哈一笑,之后更是直接鼓起了掌,“好故事,夏公子不愧是公认才华横溢之人,这一番故事说得我都颇为心动。”
“但是,故事就是故事,同样的故事,我也可以为你编一套。”
他看着众人,“德妃娘娘省亲之事,提前数月便由中枢确定,德妃娘娘野心颇大,那时候便开始筹谋,私下派出心腹勾连泗水州的郑家父子,假意鼓动他们叛乱,同时又放出风声,引动跟她为敌的淑妃娘娘兄妹上钩来对付她。
当她抵达泗水州,一切就如约上演,她还主动为叛乱创造了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郑家父子那般筹谋却被德妃带着人轻松击败,同时还赢得了一个亲冒矢石,镇定自若的名头。
回京之后,便由此赢得了陛下的赏识,百官的认可。”
“而咱们这位德妃娘娘又岂会满足,当即派她那只有萍水相逢,却诡异认下的义弟,东出云梦州,前往苏家。
她也从京城派出一帮人,为他打下手。
经过夏公子好一番折腾,不仅亲自挑起苏家内乱,又装模作样地帮忙平定。
更是通过这样的手段,赢得了苏家那位洞庭明珠的好感,成了苏家的准女婿。
云梦苏家也就此到手。”
“于是,德妃一面控制住了泗水州,一面又拿下了云梦苏家,两州之力到手,一旦乱世开启,她和胶东郡王自可凭此而望,继而引领风云。”
“诸位不妨想想,这些事情怎么就那么巧,总是在这位夏公子出现的地方发生,是他每次都能撞上说得通,还是这些事情本就是他策划的说得通?”
“而后如今,斗英国公,败石尚书,同样也将目光落在了富甲天下的秦家身上。
不惜使用苦肉计,自己射了自己一箭,不然也无法解释为何黑冰台和刑部怎么都查不到真凶。
只可惜图谋秦家的人多了点,让我先下了手。”
他看着夏景昀,“夏公子,怎么样?我这个故事可还行?”
夏景昀看着秦思朝,心头也感觉到了凝重。
他知道秦思朝这样的人,不会如郑天煜、秦玉文那等草包一样那么好对付,但还真没想到对方能立刻组织起这么精准犀利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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