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建宁侯践行了他的诺言,但这位丞相似乎却不打算一直跟在建宁侯身后做个应声虫了,就连一年半载都等不及了。
是啊,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谁又甘心呢?
不少人恍然记起了昨夜建宁侯说北梁不会扶持东方平南面称朕的说辞,想来也是有感而发吧。
卫远志和李天风悄然看了一眼夏景昀,而其余几位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夏景昀。
夏景昀沉默着,似在盘算。
副相杨维光忽然开口道:“此事甚大,虽急但也不必这般急,依老夫之见,不若立刻先准备点齐兵马、筹备粮草诸事,而后各自回去好生思量一番,今夜我等再一道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各有举荐?”
这个法子算是和稀泥,但也是很有必要。
此刻若要定下来,众人不得沟通,很可能便激化出一些矛盾,有了个缓冲调和的时间,各自筹备谋划,想来再到了桌面上就会平和许多。
万文弼睁开眼,仿佛刚刚从假寐中醒来,“倒是老夫鲁莽了。还是子明持重,既如此,便在今夜申时三刻,我等入宫见驾吧。”
夏景昀也微笑道:“二位相公思虑得当,我等自当照办。”
于是,调子便就此定了下来,众人开始说起了兵马和粮草、军饷之类的事情,这些事情倒没什么好拉扯的,很快分派完任务,众人便各自离了。
杨维光走在后面,看着万文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
待众人都离开,万文弼才缓缓睁开眼,一双浑浊老眼之中,却有着犀利的光。
东方平的所作所为刺激了这头年迈的老龟,一个明知血统无望大位,隐忍二十余年的年轻人,最终一朝奋起,看眼下之形势,竟有很大的胜算能生生从这样的局势之中,在两国之间咬下一块肉来。
虽然逃不出傀儡的命,虽然国运可能不长,但能当一国之主,足慰平生之志!
想来他已六十有七,人生还有多少个不昏聩老迈的年纪?
比起旁人,他已是要轻松得多了,毕竟已然在这个位置上了,名正言顺之下,若是都不敢斗上一斗,怕是九泉之下也难瞑目吧?
他站起身来,回到工房,做了一会儿,便出了小院,坐上轿子,回了府。
......
到了中午,夏景昀在与卫远志和李天风商议一番之后,也回了建宁侯府。
回到府中,他便直接找到了夏云飞,“堂兄,有一场仗,你想不想打?”
夏云飞疑惑地看着他,当夏景昀将情况说了,夏云飞却并没有果断答应,而是如过往的许多年一般沉稳地思索着。
在夏家四位长辈和夏宁真几人紧张的注视中,在冯秀云和胭脂复杂的目光中,夏云飞开口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和雨燕军硬碰一仗,这一仗赢了,局面顿安,这一仗输了,可能局势就会变得极其糟糕?”
夏景昀点了点头,“是。”
夏家诸人的面色登时难看起来,夏张氏差点忍不住就要开口了,好在夏明雄也熟悉夫人的秉性,扭头怒斥,“闭嘴!”
夏云飞没注意家人的动静,神色凝重地想着,“自汜水关往雨燕州方向,已再无这等天险,只能稍占高城之优势,对抗雨燕铁骑,甚至还可能有北梁军?”
“是。”
这话一出,连夏明雄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惶然。
雨燕军、北梁军,自己的儿子要领兵跟他们对抗?
“朝廷已经挤不出多少兵员。只能勉强凑出一支一万到两万人的队伍,而且其中只有一万精兵?”
“是。”
只有一万人?
夏李氏也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握住了丈夫的手,手心满是汗水。
“此战若败,则朝廷只有命各州剿匪之兵回援,很可能便会前功尽弃,让天下重燃烽烟,百姓重新流离失所?”
“是!”
胭脂无声一叹,朝堂方定,四方未平,但别人打的就是这个趁你病要你命的算盘。
冯秀云也抿着嘴,她其实想劝劝夏景昀,就算杨映辉不放心,商至诚也不是不行,何必要给自己惹来一个大麻烦呢!
果然,夏云飞开口道:“我时年尚幼,又无公子那等彪炳战功、绝世名声,你若举荐我出任领兵之将,我若败了,你的声名将大大受损,即使太后和陛下都不好保你,说不定朝堂就会又生变故?”
夏景昀沉默一瞬,还是艰难开口,“是。”
“好,这一战,我主动请缨领兵!”
在说完了一条又一条难关,将一条宽阔大道一点点砍成了一条万丈深渊之上的细细绳索之后,夏云飞却果断地开口答应了。
不,不是答应,而是请求。
夏景昀的心头也是一暖,“大兄且做准备,明日清晨便要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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