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玉虎看着他那执礼甚恭的样子,重新闭上眼,“本公子的对手是你爹,你还不够资格。”
被这般当面羞辱,薛文律倒也没动怒,“如此,在下冒昧了。南朝英雄,在下就久仰姜将军大名,愿今后有机会能与将军一叙。”
“等一下。”
姜玉虎忽然叫住了正欲离去的薛文律,“去了中京好好努力,不要输得太难看。不然本公子今日与你说话,会显得本公子很废物。”
薛文律笑了笑,“姜将军既去,南朝有何人可堪为敌?”
姜玉虎不置可否,冷峻的脸上竟露出极浅的笑意,“去了你就知道了。”
待薛文律离开,一帮无当军的军士们都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但姜玉虎却在夜色中悄然皱起了眉头。
薛文律这等人物可不是等闲,在这样的时候,由他率队出使,到中京城去,到底所图为何呢?
他闭着双眼,继续着刚才的思考。
与北梁那漫长的边境线清晰地在他脑海中闪现,一座座关隘,双方的驻军,各自领兵之人,纷繁的信息在他的脑海中纷至沓来。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睛。
......
翌日,薛文律起个大早,站在窗户前,看着下方,一切如常,仿佛昨夜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的数百人只是一场梦一般。
“无当军,不愧是我朝心腹大患啊!”
亲随奉承道:“不过姜家愚忠,还是要听朝廷号令,此番姜玉虎北上,中京城中再无世子的对手,世子大事可成!”
“说的也是,姜玉虎自有父王对付,本世子做本世子的事情就行!整队,出发!”
马车缓缓前行,中午时分,众人路过一间道旁茶棚。
“客官,天冷,来杯热茶吧!”
一个小厮上前,打了个一个隐秘的手势。
马车上的车夫扭头小声说了一句,马车里便传来吩咐,“停下来,喝点热水吧。”
军士们很快填满了小小的茶铺,而茶铺的内室,一个中年男子双膝跪地,“大梁绣衣局南朝分部三星绣衣使尉迟弘,拜见世子殿下。”
薛文律亲自将其扶起,礼贤下士地微笑道:“背井离乡,为国尽忠,该本世子敬你才是,何须行此大礼。”
对方面露感动,“世子殿下,情况紧急,下官先将情况禀报。昨日上午,雨燕州的消息就被传了出来,如今慕容将军与东方平已经拿下了整个雨燕州,我们按照原定计划,立刻组织人手在城中制造恐慌和谣言.......”
薛文律微笑着道:“南朝的孤儿寡母,怕是已经坐不住了吧?”
尉迟弘面露尴尬,“下官等办事不力,南朝京师,并无半分慌乱。”
薛文律脸上自信的微笑一僵。
看着薛文律的表情,尉迟弘的心登时就忐忑了起来,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
“消息刚刚传到之时,中京城中确实起了不少慌乱,有些见机得快的都在收拾家当,准备逃难了,但是南朝朝堂却没慌乱。”
薛文律皱着眉头,“这是为何,我大梁铁骑和雨燕军兵出雨燕州,通向南朝中京的路上一马平川,数日便能兵临汜水关,他们怎可能不慌?满朝文武都是死人吗?”
尉迟弘答道:“下官原本也是疑惑,后经过多方打探方才得知,南朝朝堂有人先行得知了消息,然后没有迟疑,当即召集重臣在深夜便碰了头,安住了群臣的心。想来这些重臣不乱,上行下效,衙门和民间自然就乱不起来,便是我们煽动些谣言也不能取信于民。”
薛文律眉头更皱,“朝中重臣又不是傻子,他们凭什么信?什么人有这样的威望?南朝丞相?还是那位前丞相苏宗哲?或者是那个白衣帝师?”
“是南朝建宁侯夏景昀。”
听着这个名字,薛文律从记忆里浮现出关于这位南朝新贵的情报。
来之前,他还专程去见了那位从南朝投奔过来被自己父亲抓了送往梁都的南朝礼部尚书王若水,对方的确对这位南朝新贵大加吹捧,他只当是败军之将被吓破了胆,如今看来,似乎真有几分本事?
不过转念他又觉得不可思议,“若是他的话,那就更离奇了,南朝朝堂上的人又不是泥菩萨,他年纪轻轻骤登高位,本就不够服众,凭什么让大家都相信?”
尉迟弘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按照下官掌握的情报,是夏景昀在当夜议事之时分析,咱们大梁不是奔着灭国而来,只需扛住第一战,大局便能安稳,让大家勿要慌乱,先专心备战,然后为了安群臣的心,他做了一个预判......”
薛文律等了一瞬却没听见下文,眉头一皱,“吞吞吐吐作甚?”
“他说若是他猜得对,我大梁一定会有使团到来,然后昨日晚间,世子殿下入境的消息便传入了中京......”
薛文律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按照原定的计划,自己在南疆待着,等东线慕容虎发动的同时入境,待消息传出,自己也到了半道上,再让绣衣局的谍子在南朝京城制造恐慌,而后自己就可以在南朝朝野一片慌乱中去强势登场,逼迫南朝孤儿寡母在外忧内患的局面下,定下大局。
没想到自己却成了南朝安定人心的筹码。
他深吸了一口气,“好,本世子知道了,你也辛苦了,下去吧!哦,立刻传信南疆边军,姜玉虎回营了,让他们务必小心。”
“多谢世子。下官这就去办!”
尉迟弘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连忙退下。
想到王若水的警告,想到昨夜姜玉虎的话,薛文律眯着眼睛,面露寒光。
“夏景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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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中京城外,登台拜将的程序都已经走完,夏云飞领着临时从羽林、虎贲、巡防营凑齐的一万五千精兵出了京城。
步军已经先行,辞别了朝廷送行队伍和家眷的夏云飞带着直属卫队,来到了城东十里外的凉亭。
夏景昀等在了凉亭中,看着夏云飞大步走进,他端起准备好的酒碗递了过去,然后道:“随军军需足够两日所用,而后沿途都有粮草送达,直到狼牙州城为止。”
夏云飞点了点头,对堂弟的安排自然是完全相信。
“另外,给你亲兵装备的那五十套铠甲和兵器,你好好琢磨一下,也不要随意丢弃,那都是眼下将作监能制作出来的绝对的神兵利器。”
夏云飞嗯了一声,“我会把他们用在刀刃上的。”
“陈大哥和吕兄都跟你去,不管怎么说,他们的个人战力都是不俗,哪怕跟着你护卫周全也是好的。”
夏云飞已经知晓了这个决定,在反对无效之后也不再多说,沉声道:“必不辜负你的期望!”
把该说的事情说完,夏景昀一时间仿佛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此情此景,不说点什么似乎又说不过去,于是不想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的他轻笑道:“你真不用我去请姜二爷出山帮你?”
夏云飞忽然笑了笑,“公子今后知道了怕是要打死我,何况有了二爷,心里有了倚靠,反而不能尽展潜力。”
“你也无需太担心,那天我只是试你的,偌大一个朝廷,又怎么可能就你这区区一万多人打败了就崩了。放手施为,后续自有安排。若是事情真不可为,存身为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夏云飞点了点头,举起酒碗,“万胜!”
夏景昀同样举起酒碗,“万胜!”
摔掉酒碗,他朝着等在马上的众人深深一礼。
包括陈富贵和吕一在内的众人,齐齐抱拳回礼。
这是生离,但也有可能是死别。
看着夏云飞带着队伍远去,夏景昀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只剩下彻底的凝重。
他在雨燕州本是有个后手的,但那个后手此番能不能起作用,能起到什么作用,那是谁也说不准的。
而最关键的一点,将作监那边张大志才把当初的土法高炉弄起来不过几日,也就这点产量,熬夜也就做出这点,还远远不到什么种田流生产力碾压局的程度。
这一仗,他依旧认为自己做出了最合理的决断,但是最终的结果,还是并不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就如同当初的夺门起事,他可以去谋算一切,尽量地积攒己方优势,瓦解对方优势,但最终都要回归到真刀真枪的血拼之上。
他深吸一口气,挥散了心头的阴霾,既然有些事终究不在掌控之中,那就去做点掌控之中的事情吧。
比如寻思一下,给那位即将带着梁帝的野心而来的北梁世子,准备一份什么样的礼物。
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呼出一团一闪而逝的白气,走向了道旁的马车。
苏家和秦家分别派出的精锐护卫,护送着这个中京城如今最令人瞩目的年轻人,返回了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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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山郡,常山郡都尉张虎头挥动手中大刀,一个斜劈,砍倒冲上前的敌军,手中盾牌一架,挡住左侧敌人的偷袭,顺势拧身,倒持刀把,一刀割了对方的喉咙。
身后一个又蹿上城墙的敌军见他后背露出,当即一刀砍来,张虎头盾牌再举,斜刺里却杀出一杆长枪,将敌军捅了个透心凉。
张虎头大步上前,一脚将那敌军踹下城头,顺带着又砸倒几个顺着云梯爬上来的敌军,而后朝着一旁的士卒点了点头,“守住此处!”
说着便又支援起了其余地方。
不知这么忘却疲倦地冲杀了多久,城池就仿佛是在风浪中颠簸的小船,几度摇摇欲坠,但却都在将士们不要命的坚持中顽强地扛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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