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衡眼皮微动,良久道:“你为什么又这么问。”
裴绾绾俏皮一笑:“殿下到了年纪,又如此龙章凤姿,不成亲,倒是叫天下女子少嫁了个好男人去了。”
“天下女子……”谢晏衡听完一愣,随即一笑,“我不娶,他们照样可以嫁的世间顶好的男儿。”
裴绾绾的眸光在谢晏衡温润的笑容中轻轻流转,嘴角那抹俏皮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言喻的温柔与复杂。
她低垂眼帘,睫毛轻颤,如同蝶翼般微妙,掩藏着心中涌动的情绪。
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裴绾绾的目光再次抬起,与谢晏衡深邃的眼眸相遇,那一刻,仿佛有千言万语欲脱口而出,却又在唇边凝成了无声的叹息。她的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忧虑,仿佛正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对话,最终只化作了一抹欲言又止的柔情,静静地流淌在空气中。
“绾绾……”谢晏衡看出她的欲言又止,正要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是魏忠诚。“大殿下,陛下叫您去见他呢。”
裴绾绾与谢晏衡相视的瞬间,两人的身影仿佛被时间凝固。裴绾绾的眼眸中,那抹温柔的复杂情感尚未全然散去,却突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她微微一怔,眼睫轻轻颤动,如同被微风拂过的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
谢晏衡亦是如此,嘴角还挂着未完的微笑,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为对裴绾绾的深深凝视,那目光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未尽,又似在无声地询问与安抚。两人就这样静止着,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色彩与声音,只留下彼此间微妙的情感在空气中缓缓流淌。
“好,我即刻就去。”谢晏衡说完,就看了眼裴绾绾,“你快回去吧,夜里凉。我们明日再见……”
裴绾绾不无担忧地点了点头:“好。无论是好事还是坏事,殿下都一定不要大喜大悲,小心身子……”
谢晏衡听完,觉得裴绾绾有些担心过头了。但他看向裴绾绾眼里的担忧,依旧忍不住内心一紧。
除了母妃,世间再无第二个女子如此关心他了……
谢晏衡抬手,将裴绾绾鬓边的汗珠擦拭掉,道:“我去去就回。”
裴绾绾坚定点头,看着他转身离去。她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谢晏衡笔直的腰杆消失在夜色里。
——
皇帝寝宫,金碧辉煌,宛若仙境落入凡尘。穹顶之上,镶嵌着璀璨夺目的宝石,与窗外稀疏星辉遥相呼应,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既庄严又神秘。殿内,巨大的龙椅矗立于中央,椅背雕刻着腾云驾雾的五爪金龙,双眼镶嵌宝石,闪烁着威严的光芒,仿佛随时准备腾空而起。
皇帝身着一袭精致的里衣,衣襟上绣着细腻的龙纹,虽非正式龙袍,却也难掩其九五之尊的尊贵气质。他端坐于龙椅之上,手中紧握朱笔,正专注地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每翻一页,都伴随着轻微的纸张摩擦声,在这静谧的寝宫中显得格外清晰。
谢晏衡步入皇帝寝宫,厚重的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殿内烛火摇曳,光影斑驳地洒在他挺拔的身影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他缓缓前行,每一步都显得庄重而沉稳,直至行至龙椅前数步之遥,方才停下。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恭敬而坚定地望向那高高在上的龙椅,随即缓缓屈膝,双膝跪地,动作流畅而有力,没有丝毫的犹豫与迟疑。双手交叠,掌心向上,轻轻置于额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口中低沉而清晰地吐出:“儿臣谢晏衡,参见父皇,愿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在空旷的寝宫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虔诚与敬畏。
皇帝抬眼,看向台下仙人之姿的谢晏衡。
其实,皇帝很欣赏这个儿子。而且,也因为孝贤皇后的缘故,他对这个儿子充满了愧疚。
但是,欣赏和关爱,都只在他觉得谢晏衡可控的时候,才有效果。
皇帝的目光在谢晏衡恭敬的身影上停留片刻,旋即移向手边的一封未拆封的奏折,其上字迹隐约可辨,透着几分不寻常的沉重。他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弧度,那表情在烛火映照下显得阴晴不定,仿佛内心正经历着激烈的挣扎与权衡。
突然,他动作决绝,抬手一扬,那封奏折便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了近旁的烛台上。火焰瞬间舔舐上奏折的边缘,纸张迅速卷曲,黑烟袅袅升起,与殿内龙涎香的淡雅香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皇帝的眼神随着火焰的跳跃而闪烁,时而冷厉如冰,时而又似被什么温柔地触动,变得柔和而深邃。火光映照在他坚毅的面庞上,勾勒出几阴晴不定和难以折磨。
“晏衡,”皇帝突然开口道,“你年岁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成家立业这四个字落到谢晏衡耳里,和晴天霹雳没有两样。
谢晏衡闻言,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眼帘低垂,长睫轻颤,仿佛承载了千钧之重。他的嘴角努力维持着恭敬的弧度,却难掩那抹不易察觉的苦涩与抗拒。烛光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投下斑驳光影,明暗交错间,更显其神色复杂。他缓缓抬头,目光与皇帝深邃的眼眸交汇,那双平日里清澈坚定的眼眸此刻却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透露出几分不愿。
“父皇……”他开口,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情绪,“儿臣尚觉自身修为不足,恐难以担当成家之重任,望父皇体谅。”言罢,他微微垂头,额前发丝轻垂,遮掩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觉那背影中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倔强。
“你倒是奇怪了,”皇帝一笑,“你其他兄弟就算没有成亲,也多少有个通房,你却连个妾都不要。”
谢晏衡不答,只是重重跪地:“父皇,儿臣的发妻,一人足矣。若此生娶不到她,儿臣宁愿,永不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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