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手扒着马车厢,鼻息越来越重,她咽了口口水,颤声说道:
“我、我身子不适,你们公务到底办好了没有?办好了就让我回去吧!”
连露个脸都不敢,明显是心里有鬼。
彭深立即暗示手下将孙氏的马车团团围住,他则周旋拖延时间。
“薛太太,您是一个人来的么?我记得您家公子也是今年考会试,是来给他买……笔墨纸砚的么?”
孙氏的心跟着彭深的断句怦怦乱跳,讪笑道:
“是、是啊,没想到刚一出门就撞上你们办公差……”
“薛太太,隔着车帘也不好说话,不如您下来,我请您去附近酒楼喝杯茶?”
“算了算了,府上还有事……”
前头的车夫被官差用刀架着脖子,一声不敢吭地爬下了车座。
彭深绕着马车转了一圈,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藏在袖中,在经过马后时,猛地朝马屁股上扎了进去。
“咴——”
骏马发出嘶鸣,前蹄抬了起来,带动车厢剧烈晃动。
孙氏和吴妈妈没有防备,放声尖叫,围观百姓更是连连后退。
彭深勒住暴躁的马匹,高声道:“不好!马儿失控了!快将薛太太救出来!”
边上的官差一拥而上,扯开车帘将孙氏和吴妈妈从马车上拖了下来。
与此同时,马儿也被安抚了。
孙氏刚刚站稳,就和对面卖题的小贩对上了眼睛。
小贩指着她便说:“是她!刚在我这里花了五百两,买了今年会试考题的!就是她!”
孙氏立即抬起袖子挡住脸。
周围百姓一片哗然,他们虽是来看热闹,却不知官差抓人是干什么,没想到竟是有人在出卖会试考题!
“堂堂侯府夫人,竟然公然买会试考题!这天下可还有公理!”
“太过分了!都是这群人,将会试科举股弄得乌烟瘴气!”
“我早听人说,有人在私下兜售考题,本以为大家都是寒窗苦读出来的,都有气节,没想到!”
翰林街上几乎全是读书郎,闻言群情激奋。
孙氏扒着马车就要往上爬,却被彭深一把抓住了胳膊。
她愤怒吼道:“你干什么!还不放开我!区区小官也敢碰侯夫人!”
孙氏虽然不聪明,但也没傻到这个份上,马怎么会无故受惊,分明是他做了手脚!
彭深冷着脸道:“太太,你也听到那小贩说的话了,就别和我装傻了。”
他抬手抓住孙氏手腕,从她袖袋中取出那张写了答案的考题纸来。
孙氏脸色惨白,“这……这……我……”
“太太,咱们还是等到了礼部衙门再细谈吧。”
……
翰林街上的事很快便传开了,谢见微前脚接到孙氏的求救消息,后脚就得知人已经在礼部衙门了。
她并未急着去捞人,而是将此事告知了广阳侯等人。
广阳侯扶着座椅扶手,两眼发直呆愣了须臾,颤声吼道:
“她是不是疯了!好端端的去买什么考题!她也不想想这东西是这么轻易就能买到的吗!”
薛贤齐脸色煞白,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明显更大。
他焦急道:“祖父,祖母买考题的事我丝毫不知情,不是我让她去的,若是礼部问罪下来,我——”
“等会儿若是礼部的人来了,你只管照实了说!”
薛蟾扶着额,气得脑仁都疼。
果然没过多久,礼部官员就上门来了。
张口便问:“薛贤齐是哪位?”
广阳侯迎上前,“大人,此事全是误会一桩,是内子愚蠢不懂事,与我家齐哥儿无关。”
礼部官员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示意薛贤齐跟他到一旁去,说了几句以后便将人放了回来。
他对广阳侯道:“薛大人,好在你夫人遇到的只是一个骗子,兜售的考题都不是真的,否则薛贤齐一定会被取消这次的会试资格。”
“都是我没将人约束好!”广阳侯脸色铁青,咬着牙说道。
谢见微问:“既然事情不大,我家太太什么时候能回来?”
“虽然考题不是真的,但私购考题也是大罪。那些亲自购买的考生已经被取消会试资格,并关押十五日,贵府夫人也是一样。十五日以后会被放回来的。”
广阳侯巴不得孙氏再也别回来,亲自将礼部官员送出了府邸。
薛蟾对薛贤齐道:“离会试没有两天了,你别被这次的事影响了心情,赶紧的看书复习。”
薛贤齐神思不属,浑浑噩噩地应了声是。
广阳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两眼,神色暗了暗。
当晚,薛贤齐正拿着竹简,乍一看很认真,实际上两眼空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门外有人说道:“见过侯爷。”
薛贤齐一抬头,广阳侯迈了进来。
他心下一紧,忙起身见礼,“祖父!”
“你们都下去吧。”
广阳侯屏退四下,一言不发地坐到了上首的位子上,薛贤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祖父……”
“哼,没用的东西。”
广阳侯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多大点事,还能为难至此!整日浑浑噩噩的,不就是几百两银子,废物。”
薛贤齐脸色大变,“祖父!您、您都知道了?!”
“会试在即,你成日走神,动不动就要跑去户部衙门,看一眼赈灾的簿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嘭——
薛贤齐马上就跪下了,苦着脸道:“祖父,我、我是一时糊涂才会动赈灾银子的,我本想……拿个一两百两就收手……可后来才发现陆陆续续竟拿了七八百两,账簿如何也做不平。我听说那账簿马上就要递到吏部去了,我才会……”
他本来也没想到会这样,最初他是真的抱着赈灾的心思去的!
可那么一大笔银子放在眼前,谁能忍住不心动。
本来只是十两二十两,后来发现那些官员都忙着向下,根本没有人理他,薛贤齐就忍不住放开了手。
这些日子他已经怕得睡不着觉了。
若是曝光,别说他科举没法考了,恐怕连做官都不能了!
广阳侯冷冷道:“你不必担心,账簿我已经给你做平了,至于那些银子,你就自己好生收着吧。”
薛贤齐哭声一停,广阳侯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起来吧,等你真正进了朝堂就会知道了,水至清则无鱼。”
薛贤齐长舒了一口气。
广阳侯道:“你安心准备着会试吧,返乡祭祖的时候,我希望是带着个贡生去的。”
“是!孙儿一定不负祖父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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