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手脚早就被冻的失去知觉。
沈姨娘病重,王氏不许差人去看,若不是没有法子,她也不会沦落到大街上求人。
十两银子足够求大夫去姜府瞧一瞧了。
自古就没有平白的买卖。
听到那人这样说,她也不知哪来的胆气,哆嗦着用手指拔开散在脸上的长发。
“公子看看我的脸,待及笄之后,愿与公子为奴为妾,侍奉左右。”
马车里传出一声轻笑,连花楼外的两个花娘也忍不住娇笑起来。
姜稚却恼了,挺着身板一脸认真:“公子莫笑,日后我为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定能变得和那两位姐姐一般。”
话里话外活脱脱的把对方认成了饥不择食的恶狼。
车帘晃动:“我可从不强人所难。”
“没有强人所难。”姜稚眼前发晕,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说的话几乎不过心:“长街上人来人往,我却选定公子,正是因为对公子倾心已久……”
“说谎。”
姜稚的心沉到谷底。
随即一锭银子也被砸到了她的面前,被积雪掩埋。
马车渐行渐远,车内之人的话跟着散到风里。
“也罢,我便等你几年,届时一并连本带息的还回来。”
姜稚回过神,手指轻轻划过牌位上的字。
声音轻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姨娘病好后,我出府去花楼寻过你的。红姨说你病死了,家里的人也死绝了。只告知我,你叫谢厌。”
“如今只剩下这个牌位,想是娶不了了。”
“你说你,为何运道也像我一般差。”
“谢厌,重活一世……”
想到再次活过来后,一直疲于周旋。
姜稚无奈地叹息:“我当真能独善其身,替自己改命吗?”
有小石子滚落的声音。
姜稚敏锐地站起身:“谁在那里?”
幔帘晃动,却见一到颀长的身影立在柱廊后面。
见来人蒙着面,行头普通,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姜稚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何人?”
不同于姜稚的惊惧,谢宴辞阴沉着脸。
本来想着昨晚走时小娘子哭的厉害,不放心的来瞧一瞧。
没想到,倒是看了一出好戏。
那死人是谁,能让她这样上心,一大早的就爬起来祭拜,还暗自垂泪?
娶,娶谁?
谢宴辞冷笑,依着他以往的脾气,早把牌位给掰折了。
眼看着姜稚就像受惊的兔子,谢宴辞忍住心底的涩味压着声道:“听说姜二姑娘就要嫁入宴王府,如今却在这里祭拜其他男人。”
“哦,也难怪,人人都说这宴王心狠手辣,嗜血成性,还不能人道。也不怪姜二姑娘宁愿在此守着个死人。”
姜稚没有嗅到杀意,暂且安了心。
又听此人言语阴阳,刺耳难听,不禁皱紧了眉头。
她虽不愿嫁给谢宴辞,却也不想他被人如此折辱。
下意识辩驳道:“世人本就听风便是雨,人云亦云。宴王若是当真如传闻那般杀人如麻,又怎会有人忠心跟随他。”
似没料到姜稚会为自己辩驳,谢宴辞愣了片刻,接着扬起唇角:“我不知道,你都知晓?”
“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娘,哪里知道死在他手里的人有多少。”
“也不全然。”
“只知早几年上一任知府被宴王提剑砍下头颅,世人皆以为他是清正廉明的好官。却不知他背地里贪墨,贿赂上下,强姧寻常人家的幼女竟达数十名,为防走漏风声,残忍将强姧的幼女一家老小尽数灭口。”
姜稚深吸口气,神色渐渐凌厉:“还有去年,宴王杀了陈氏之子。那人仗着背后是世家,残暴不仁,烧杀夺掠,他用银子打点,世人便以为行此事的另有他人,哪会深究。”
“我倒觉得宴王光明磊落,除暴安良是正义之事。”
从窗棂透着的天色,衬她如画眉眼,勾勒出淡淡婉意。
今日她着绿衣,轻纱遮覆,缥缈一如这场烟雨。
谢宴辞与之对视,有那么一瞬,仿若觉得她不属于这里。
也不属于这方天地。
“你似乎很了解宴王。”
“算不上。”姜稚缓了缓神色:“不过是比旁人要观察入微些。”
屋子外雨势磅礴,又有惊雷之象。
雨水随风从破窗而入,溅湿了她的肩头。
谢宴辞收回放在水渍上的目光,忍了几息,终是问出心中所想:“你呢,可否害怕宴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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