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不敢靠近只远远站着,见姜稚扶着个病歪歪的人出来,赶紧又离远了一些。
她已经做完苏杳交代的差事自然不再逗留,只出了姜府便与姜稚道别,回苏杳跟前复命。
王氏怕姜稚后悔,待她前脚刚走,后脚就关了大门。
春桃见了不屑的“呸”了一声。
天已黑透,沈姨娘身上披着斗篷也不算太过惹眼。
只是姜稚容貌太盛,不免惹来许多暗里明里的窥探。
好在一路有惊无险,平安回了客栈。
老板娘差人给姜稚送了饭菜和热水,雪团咬着床幔上垂下的穗子玩。
沈姨娘还在恼怒姜稚自作主张,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直到看到她换了衣衫,还让春桃在地上铺了褥子,一副要跟着歇息的模样才急道:“你不回王府?”
姜稚没说话,春桃小心的觑她一眼才开口解释:“王妃将姑娘赶出了王府,日后姑娘也不回去了。”
“什么?!”沈姨娘双眼圆睁。
春桃愤愤的将裴若雪如何刁难逼迫,与江心月要姜稚下跪之事说了,含着眼泪心疼道:“姨娘只看见姑娘面上风光,又怎知姑娘的苦楚。要奴婢说,这回出府了也好,若等着裴大姑娘得势,姑娘还不得把命也搭进去。”
“怎会如此……”沈姨娘喃喃片刻,像是一下子没了精神,连脊背都跟着塌了下去。
她还有些不死心:“是不是等王爷回来就……”
长长的穗子缠住的雪团的腿,它越是挣扎缠的也就越紧。
姜稚起身将雪团抱在怀里,耐心的替它解开。长长的睫毛垂下,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王爷回来了,然后呢,难道让他寸步不离,一辈子守着不成。还是姨娘觉得,有朝一日我能越过王妃去。”
沈姨娘张张嘴想说姜稚还有宴王的宠爱,姜稚却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道:“当初父亲拼着被祖母动用家法也要纳姨娘进府,那般赤诚真挚又坚持了几年。”
厢房里顿时安静下来,良久响起沈姨娘轻轻的啜泣。
姜稚眼中闪过愧疚之色,不再开口。
凑合着歇了一夜,天一亮姜稚便去了牙行,使了银子让人帮忙打听打听,近几日可有走镖之人出城。
又去医馆买了些沈姨娘长用的汤药。
那老先生盯着药方看了半晌,最后提醒姜稚,方子里多是柴胡,香附,合欢皮等疏肝解郁之物。要时常开解服药之人。若是常常郁结于心恐对寿元有碍。
姜稚点头称是,拿了药便出了医馆。却不知道自她离开不久,药童搀扶个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陆喻州目光久久落在门外,久到连老大夫都好奇的看了两眼才回头问道:“她来拿的什么药?”
“疏肝解郁安神化瘀之物。”老大夫看着陆喻州神情严肃:“大人,你真的要用那虎狼之药?若是用了,贵夫人日后可就难有身孕了。”
几步远的炉子上,罐子里的汤药已经煮得沸腾,正往外噗嗤噗嗤的溅着药汁。
陆喻州面陆厌恶之色,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当初姜稚被逼着喝汤药的时候。
她怕疼又怕苦,为了不吃药。明明心里怕极了,可还是壮着胆子哄他。
那时候的她缩在自己怀里,因为久久未有身孕而受了陆母的训斥难过的掉眼泪,可还是战战兢兢的轻轻吻了吻他的下巴,小声央求免了晚上的汤药。
明明那时候也曾有过温情。
陆喻州嘴角掀起一丝薄凉的笑意。
他看着老大夫淡淡道:“药量依旧,过两日我派人来取。”
回了陆府,陆喻州并没有先去看姜元宁,而是回了书房。
桌上的八策论已经看了大半,今日他却没有心思看下去。
眼前一直晃动着那道熟悉的身影。
陆喻州沉吟片刻,唤了人进来,让他去王府蹲守,看看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姜稚拿的药是沈姨娘所用,按照常理沈姨娘呆在姜府自然该姜府的人照看,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出阁的女儿去操心。
而且依着谢宴辞对她的宠爱,也不该让她一人来医馆,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这很不对劲。
陆喻州的手指在桌上点了两下,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闪过狂喜之色。
他怎么就忘了,谢宴辞几日前就已经离了京。
而且上一世姜元宁曾同他提起过,宴王府后宅的几个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她们趁着宴王不在对姜稚做了些什么……
想到这些,陆喻州的心跳得厉害。
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扶着墙向外面走了两步,脚刚踏出门槛又慢慢冷静下来。
现在一切都只是猜测,不能操之过急。
若真如自己想的那样……
陆喻州捏紧了拳头,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那这回姜稚再逃不脱他的手掌心。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陆喻州敛了神色,几息以后四喜红肿着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她低着头,像是怕的厉害,颤着声道:“公子,夫人她不愿喝药。”
“知道了。”
陆喻州脸上没什么表情,每每喝药姜元宁都会闹上这么一回,他也已经习惯。
本不想理,可看了两眼桌上的八策论,还是让四喜扶着朝姜元宁住的院子走去。
陆喻州去的时候,姜元宁早已经哭哑了声音。
地上泼了黑色的药汁,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药气。
察觉到陆喻州进了房,姜元宁整个身子一僵,面色狰狞了一瞬又狠狠别开脸。
四喜扶着陆喻州坐下,又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碎瓷。却不妨被姜远宁一个耳光狠狠打在了脸上。
她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恨意:“贱人,是不是连你也看我的笑话?!”
四喜却像是被打的麻木了一般,直直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眼看着她又要发疯,陆喻州忍着满心厌恶开了口:“为何不肯喝药。”
“我没病为何要喝药。”
“昨日良玉来了陆府。”陆喻州抬头看她,脸上的漠然让人心惊:“难道你想生下孽种?”
想到昨夜所受的屈辱,姜远宁死死咬着嘴唇,直到舌尖尝到了血腥气才开口,带着哀求之意:“陆喻州,我不想……能不能是最后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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