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有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苏杳紧紧揪着手里的帕子。
衣衫被雨水彻底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带来一股彻骨的凉意。
然而,心中却似燃着一团熊熊烈火,越烧越旺。
待到那道高大的身影行至跟前,苏杳软软地跪了下来,一张口便说道:“殿下,妾身知晓姜姑娘身在何处。”
谢宴辞身上那浓重的血腥气,仿佛已沁入骨髓。
苏杳毫不避让,眼中甚至闪过一丝疯狂与痴迷。
她深知他没有耐心,于是长话短说,将如何让身边的小丫头给姜稚送银子,又如何陪着她一同前往姜府接出沈姨娘之事,一一述说了一遍。
最后,她小心翼翼地说道:“妾身听翠玉说沈姨娘身上染了能传人的毒疹,姜姑娘日日陪伴左右,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说完,苏杳温顺地垂着头,只等着谢宴辞急火攻心。
却没想到,一直面无表情的人突然笑了起来,道:“原来如此。”
那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几分纵容与怒意。
苏杳彻底懵了。
无人知晓翠玉回府禀报沈姨娘染病时,她心中是何等惊喜。
可如今观谢宴辞的模样,分明另有隐情。谢宴辞笑过之后,低头看向她:“你一向聪慧,本王记着你这回。”
苏杳心中一喜,一向苍白的脸因太过激动也泛起了些许红晕。
“姜姑娘住的客栈翠玉去过,就让那丫头跟着殿下一起。”
谢宴辞没有拒绝,让人另牵了马来,带着翠玉往客栈而去。
可怜小丫鬟没骑过马,没走两步便颠的吐出来。
后来是谢旪实在看不过眼,让她与跟随的亲卫共骑,才好上许多。
风雨飘摇中,客栈门外的两盏灯笼早已熄灭。
众人因身处巷子,便下马步行。
行至门前,谢旪任劳任怨地前去敲门。
本以为需等上许久,岂料仅敲了三下,那掉了漆的木门便被人打开了。
一位身着布衣的女子,望着十几个带刀的男子,脸上不见丝毫惊慌。
仿佛早已料到会有人找来,神色十分平静:“贵人深夜至此,可是为了寻找姜姑娘?”
“你怎知我们是谁?”谢旪有些意外。
老板娘并未理会谢旪,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谢宴辞身上,不卑不亢地朝他福了福身,说道:“贵人若是为姜姑娘而来,却是来晚了。六日之前,她便已离京,如今怕是快要到郸州了……”
“郸州?”谢宴辞微微皱眉。
如此遥远的路途,她竟敢孤身一人前往,胆子倒是不小。
不过,郸州气候较为温和,且因地理位置特殊少有灾祸,确实适合沈姨娘养病。
只是,她一个深闺女子又是如何知晓这样一个地方的?
谢宴辞突然想到放在书房里的游记,再想到夹在书页里的放妾书,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殿下,您现在就要去郸州吗?可是您的伤……”谢旪面露担忧之色。
谢宴辞本就是强撑着赶回来的,几夜都未曾合眼。
若再这般奔波下去,即便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殿下先回府歇息,我带人去追姜姑娘。定在五日之内将人带回来。”
另外几个与谢旪交好的亲卫也纷纷开口,劝谢宴辞以自身为重。
为了能够尽快赶回来,谢宴辞根本顾不上拆开缠绕在伤口处的白布瞧上一瞧。
实在疼痛难耐之时,便往伤处喷上一口酒。
再加上一整晚都在淋雨,恐怕伤口早已腐烂。
那箭伤之处犹如烈火在焚烧一般,疼得深入骨髓。
谢宴辞清楚自己已然到了强弩之末,全靠着一股气硬撑着。
他何尝不想躺下好好歇一歇。
然而,一想到姜稚这个时候或许还在荒郊野外停歇,他便觉得自己还能撑下去。
“爷的女人,哪用得着你们去找。”谢宴辞短促地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谢旪的肩膀:“你小子不是要去找那个小丫鬟?你和本王一起去郸州。”
“再留下四人跟随,其余人等回府。”
谢宴辞向来言出必行,谢旪也就是仗着与他关系亲近才多嘴说了两句。
见他铁了心要连夜出城,也不敢再劝。
只想着向老板娘询问一下客栈里有没有蓑衣,也好过让他继续淋雨。
见谢宴辞要走,老板娘咬咬牙,急忙又将他唤住。
“贵人不必担忧,与姜姑娘一同出城的还有镖局的人。有他们相护,想来姜姑娘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老板娘本想借此劝劝谢宴辞,却见这个站在暗巷中却依旧身姿挺拔的人忽然眉眼一厉,目光如炬地望了过来:“你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毕竟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仅仅平平一眼便带着透骨的煞气。
老板娘险些被这一眼吓得丢了魂,忙垂下头解释道:“姜姑娘当初为了出城,找了牙人。那牙人见是个姑娘家,便想着糊弄一番多讨些银子。民女知道后威胁了那牙人,这才有了镖局护送姜姑娘出城之事。”
“那镖局中有与你相熟之人?”
老板娘说得隐晦,没想到谢宴辞一针见血,不由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略有些不自在地点了点头:“镖局的总镖头是民女的……未婚夫婿。”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内传出一道稚嫩的声音:“娘亲,这么晚了你在和何人说话?”
“前来借宿的客人而已,你先去睡,娘一会儿就来。”
老板娘低声哄了几句,听着动静孩子回了屋子。
被孩子这么一打岔,谢宴辞神色缓和了几分,但仍旧存有几分疑虑:“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帮姜稚?”
老板娘沉默片刻,脸上闪过一抹隐痛之色:“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贵人不妨进屋内避避雨?”
“而且,姜姑娘还留下了东西。”
姜稚住的厢房在二楼。
房间不大,却被人打扫得极为干净。
谢旪守在门外,老板娘转身从木柜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了谢宴辞。四四方方的木头,涂着黑漆,赫然是个牌位。
谢宴辞觉得这东西格外眼熟,他记性一向很好,立马就认出这个牌位曾被姜稚放在姜府废宅里。几个月前还亲眼看着她祭拜过。
谢宴辞冷笑一声,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好的福气让姜稚记在心里。
跑那么远,也不怕麻烦将它带上。
牌位上的字有些模糊不清,老板娘将灯芯挑亮了一些。
谢宴辞凑近细细的瞧。
却见牌位上被人用刀歪歪扭扭的刻着四个字。
谢厌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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