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时候,梁勇一家去了县城,先是交掉了药草,接着和吉老师定好了好日子——八月二十八,就在国庆后的那个周日,正式认干亲。
梁勇回来后,整个人就处于一种亢奋状态,晚上睡不着就悄悄和老婆商量这认亲礼一定要备的好一些。
两人打算买上肥滋滋的大公鸡和壮硕的大猪腿,还有鱼一定要挑活蹦乱跳、二十斤以上的大青鱼;买不到海市奶糖,那就买虾酥糖和软饴糖,绝对不能用色块硬糖充数。
席面则选国营饭店的中档酒席标准,有六碟冷盆,六碟热菜,一个汤,一个点心和一个主食,一共十五道,再加上酒和饮料,大约要二十来块钱。
这么算算席面和礼品拢共需要花五十多块钱,是一个农户人家几个月的收入。
要是之前的梁家,就是有心也拿不出来;现在他们打算把之前剩下来的钱,还有接下来两周的货款都攒着,就用来认亲。
造房子的事先缓一缓,这认亲一定要好好办一下,才能大吉大利,保佑两个女儿以后一生顺遂。
所以殷贵男跑来找梁勇要钱时,都不要孙秀芹操心,他自己把人就撅了回去。
殷贵男没有从大儿子那讨到好处,回去摔摔打打,当天晚上又和梁传根打了一架。
自从上次疑心老头子和金寡妇又搞到一起后,老太婆还搞起了侦查那一套,还真被她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为此梁家二房老夫妻两人三天一大打,两天一顿小闹,把在外求学的宝贝小儿子都忘记了。
开学后,梁有生打包了不少东西去隔壁镇高中读书。
报道的时候,学校门口的看门大爷看到他愣了下然后打招呼道:“梁小弟啊,你今年还来插班?”
梁有生脸色僵硬,当作没听见的直接进了校门。
“切,有什么了不起的。”
李大爷见他这样,不屑地撇撇嘴。
有新入学的学生见状好奇凑过来,“师傅,那个人怎么回事?看着年级也不小了,听你的说法好像有什么事情。”
李大爷“啧”了一声,然后和新生说起他们学校的“名”人梁有生。
“记得他刚刚考进咱们高中的时候,那神气劲就和考了状元一样,结果,啧啧!”
“结果怎么样?”
几个报道完的新生挤在一起听八卦。
“结果每年考,每年都考不上。上学期结束,我看他卷了铺盖以为他不来了,没想到又来。”
“连考三年,今年再考岂不是第四年了,那他不就是要二十岁了!”
“好老啊!和他一届的都快大学毕业了吧。”
“他家是不是很有钱啊?我记得这人插班费可不便宜,要四五十块吧,还有平日里的吃穿用,加起来一年没个百来块下不来。”
李大爷冷哼一声,“那你就想错了,他家不仅不富,还很穷。”
“不会吧。”
有人不相信,“要是他家条件不好,怎么可能放着这么大一个青壮劳力不干活,还花大把钱供他读书?难道他家里人读过书?所以才咬牙也要供他?”
这次不同李大爷解释,已经有人帮解了这个疑惑。
“我倒是知道点他们家的事,我外婆和他同个大队,他们梁家在那里可有名了。”
说这话的人正是那天遇到过殷贵男的双胞胎之一。
钟伟国将自己从外婆家听到的事说了一遍,故事十分狗血,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总体中心思想就只有一个:梁有生是个扒着兄嫂吸血的白眼狼!
短短一周,整个学校都知道学校有一个叫梁有生的高六复读插班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一开始,梁有生还有察觉出什么,毕竟现在学校里没几个他相熟的人。
那些他曾经的师弟师妹们,现在成了他的同班,出于某种阴暗的心理,除了上课外,梁有生基本不和他们交流。
可在接连几天发现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打饭打水的时候故意被人撞到,下雨天整个宿舍就他的床褥没人帮忙收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经过暗自观察,梁有生终于发现整个校园都在传那些传言,整个人愤怒地牙齿“咯咯”作响。
他冲到教导主任办公室,一阵自苦剖析,又是悲愤又是屈辱,让教导主任一定要给他一个交代。
教导主任也很头疼,照道理梁有生这个年纪,又复读插班过多次,是不适合再来复读的了。
但他又有温校长的关系,才不得不收下来。
教导主任只能安抚了下他的情绪,跑去校长办公室汇报情况。
温校长听了教导主任的话,放下了笔,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片刻后他开口:“梁家的情况我稍微有点耳闻,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过就算学生家里有这些事,也不是其他同学肆意传播,霸凌欺压同学的理由,这个风气必须遏制下来。”
教导主任以为他要保梁有生,心下微微有些沉。
他试探的开口,“是,我一定严责那些带头的学生。”
温校长摆摆手,“不用这样。就让各班级的班主任给学生传达一下,让他们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将心思花在和学习不想干的地方。”
教导主任愣了下,看来校长和那位梁同学的关系并不如他所暗示的那样紧密。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是不太喜梁有生这个学生的。
作为多届高三老生,落榜不可怕,可怕的是每次落榜都只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而不考虑自己哪里需要改进。
他刚刚主动来汇报学校里流言的事,其实也是为了防止梁有生跑来校长这里乱说一通。
而他主动说要重责那些学生,他只要作出和他们谈话的举动,具体谈什么怎么谈,都是他把握;更不会给他们的档案留下痕迹。
“好。”
生怕温校长反悔,教导主任连忙撒丫子跑了。
待教导主任出去后,温校长才戴起眼镜,笔头却迟迟没有动。
这次因为梁家的家事,闹得家里沸沸扬扬,梁有生再闹出点什么来,影响了其他学生们或学校的名誉,那就不能留下他插读了。
几天后,梁有生发现背着他指指点点的人少了,但大家还是都疏远他。
有次打饭的时候,有一个今年的新生,看着他餐盘里的白菜肉片,一脸鄙视地说。
“身正不怕影子斜,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跑去告状。真是没想到,二十岁的人了还有穿尿布的孩子一样去告状。”
“哈哈哈,你不知道了吧,人家二十岁了从哪下过地,到现在还要喝奶。”
两个人说着嘻嘻哈哈走远了。
梁有生捏着搪瓷盆的手指根根泛白,脸色涨得铁青。
他一定要考上大学,让这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都对他笑脸相迎。
想到这,他就想到了县城的那个人。
明天就是周六,他捏了下自己口袋里的钱和票,打算去县城找下那人。
要是能得到她的帮助,自己以后肯定会顺顺利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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