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又转道去了书房。
张公想着季素商不在,自己身边需要有个帮着打点杂事的人,便让卫惊鸿忙完手里的事去找他。
也是存了提携的心思。
卫惊鸿感动不已,看向张公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和孺慕,就差没对天发誓以表忠心了。
庄青如想,这便是大儒的魅力罢?只消简单的几句话,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人死心塌地追随他。
到了花厅后,庄青如也不用人催,直接将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尤其是关于穆喜宁身上的伤,尽可能地描述详细,希望能得到薛老太医的指点。
“世上竟然有如此奇怪的病症?难怪穆参军不让男子看诊。”张公大为惊讶,转身问薛老太医,“你可曾见过?”
从庄青如描述完病症后,薛老太医一直都没有开口,而是皱着眉头想了又想道:“天下之大,奇怪的病症数不胜数,单是从说辞上判断,倒是与水痘有几分相像,却又比水痘要严重的多,而且水痘会传人,她这个病却只在自身。”
庄青如点点头道:“确实如此,而且水痘多作用于脸上,且无异味,穆小娘子的身上却时时散发异味,着实奇怪。”
“你说方才说,之前些疮口只在胳膊上出现,后来才蔓延到其他地方的?”薛老太医问道。
“不错,据穆小娘子所说,那病症起先只在胳膊上出现红斑,后来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在那之前,她并没有接触到奇怪的东西。”庄青如回忆道:“我也仔细检查过她的身上其他地方的伤口,确实有一些新增的红斑。”
薛老太医的脸上凝重了下来,“这么说,这病症还在蔓延,若无法子,到最后可能会沾染全身?”
庄青如的神色也不大好,“是的,从病发现在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穆家用了各种法子延缓病情,最终发现只有一些清热解毒的方子可以暂时有些效果。”
她无法想象那个青春妙龄的少女红斑满身、血污不止的样子,老实说,穆喜宁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活下去,已经足够证明她的勇气了。
张公虽不会医,但从让他们的表情也看出这个病非同一般,问道:“难道就一点头绪都没有?”
庄青如道:“天下药毒相生相克,法子肯定是有的,按照正常的医理,用清创之法先治疗伤口最好,但是所有的病都有缘由,也就是病因,只有找出病因才能对症下药,不然便是用了虎狼方子抑制住,最终还是会反复。”
要说一点法子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好方子总会有些效果,可是光会治也不行,只要病因一日没找到,这病便一日医不好。
薛老太医道:“这样的病大多数沾染了甚不干净的外物诱发的,可是穆家也是大户人家,闺阁小娘子吃的、用的都要经过许多人的手,若是毒物、或是两种相克之物所致,那不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染上。”
“穆家起初也以为是水痘之类的传人之症,所以穆小娘子用过的东西全都被换了一遍,可是依旧没能阻止这病恶化下去。”庄青如道:“而经手的婢女、下人都平安无事。”
她转身从药箱里取出一块帕子,道:“这便是她身上的脓液,可我实在判断不出是什么?”
薛老太医接过帕子,打开来,对上面那红白脓液像是没反应似得,凑近鼻子就要去闻。
庄青如和张公连忙出声,“等一下!”
“呕——!”
薛老太医一靠近鼻子,便被那味道刺激的干呕起来,“你……呕……你是取了甚……东西!”
他从未闻过这样令人作呕的味道!
庄青如面露愧疚,“我忘了说了,这东西包起来没什么,但打开之后便会有刺鼻难闻的异味……”
张公一愣,收回了堵在嗓子眼里的话,就冲这个味道,薛老太医肯定不会去触碰,“这味道属实难闻了些,莫不是那穆小娘子身上都是这个味道?”
真要是这样,他就十分理解穆参军的做法了,这味道若是叫有心人闻到再流传出去,口水都能淹死穆喜宁。
庄青如挥了挥手,也觉得有些奇怪,“之前并没有这么难闻……”
“这味道竟如此恶心!”薛老太医干呕完,老脸更皱巴了,“难怪我去诊脉时,他们用了那么多熏香,我还以为是用来掩盖药味呢,原来是用来消减此味,此味也是奇怪,竟然只靠白布就能盖住。”
庄青如道:“那穆小娘子说,这味道时而浓郁,时而清淡,只能用白布遮住。”
薛老太医平复过来,正色道:“我看尽天下奇病,确实没见过这样的病症,只怕不好医治,不过既然清毒的药材能稳定住她的症状,说明它本质是毒,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毒,从何而来,又如何解的?”
庄青如提议道:“用针灸兴许有用?”
“我本也是这么想的,你是女子,可以用针灸试试。”薛老太医道:“只是从哪几个穴道下针也得好好想想。”
“嗯。”庄青如严肃地点点头。
针灸也不是万能的,况且穆喜宁身上的伤太过诡异,谁也不知道她的经络脉象有没有受到影响,会不会承受不住针灸带来的影响。
“要说这祛毒还有一个法子,但那穆小娘子未必能受的住。”薛老太医道。
“外祖说的,药浴?”庄青如立刻心领神会,但马上否定了,“不成,她的脉搏虽然平和,但身上一直有烧热,而且身子虚弱的厉害,药浴的疼她也未必能受住。”
“未必要用药浴。”薛老太医摸了摸胡子道:“用烟熏之法也试一试。”
庄青如眼睛一亮,“确实,这样药效虽然慢些,但也比药浴缓和。”
“什么是烟熏之法?”张公听见两人跟打哑谜似得,不由地问道。
“这是一种用烟熏祛毒的法子。”庄青如解释道:“药物燃烧后烟气上熏,药力和热力作用于其肌表,内传经络肺腑,从而达到达到祛邪扶正,疏通气机之功效,张公平日劳累,体内毒气淤积,也可以用这个法子调养一下。”
“还有这等法子?”张公惊讶,随即想到陆槐的身子,“那这个法子是不是也可以让君回试一试?”
庄青如一愣,“陆郎君的体虚是从娘胎带来的,他不适合用这样的调养法子,还是慢慢来罢了。”
张公面露失望,摆手道:“罢了,怎么治病救人是你们的专长,老夫便不多嘴了,只有一条,老夫希望你们看在我的薄面上,无论如何也要治好穆小娘子,若是能快些更好,我总有预感,大事要来了。”
庄青如何薛老太医听了,皆露出严肃的表情。
“你放心,现在有在在帮我,我晚上便回去翻医书,定给你找出法子来。”薛老太医拍了拍张公的肩膀道:“你也莫要担心,不会有甚大事。”
“若有法子,我也不想如此逼迫你们。”张公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无奈之色,“你也知道老夫是被贬到这里为官的,暗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前段时间洛阳的一个好友来了信,说是朝堂最近很不安稳,希望老夫能回去,老夫现在一步路都不能走错。”
有人想让他回去,自然也有人不想,他只要露出几分胆怯和害怕,自会有人将他置于死地。
薛老太医不置可否,他最烦的就是这些朝廷斗争,若不是知道他张弃言是什么样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想让自己的外孙女参合此事。”
“对了,你在穆家见到的是什么人?”张公突然想到庄青如的异常,“你和他们打过交道。”
张公虽然是在问话,可是语气却异常肯定,作为在官场上驰骋多年的老臣,他几乎能看透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只从庄青如和寇召当时的样子来看,他便能猜测出几人相识,却不是什么故交好友。
庄青如感叹于张公的敏锐,也不欺瞒,直接了当道:“他们是丘将军的人,也是彭城正仓案的幕后操纵者。”
张公脸色一变,“就是陆槐和游璟揭发的案子?”
“是。”庄青如将彭城县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之后他们便消失了,没想到竟然来了合川。”
尽管薛老太医和张公或多或少都听过这个案子,但庄青如说完后,他们还是一阵后怕。
“你们也太冲动了!”薛老太医呵斥道:“得亏他们收了手,若是他们狠下心,只怕你们所有人都逃不过。”
他们都在洛阳待过,自然听过丘将军的名讳,他的手下都是些心狠手辣之辈,又是暗中行事,庄青如等人破坏了他们的生财之路,定然会叫他们盯上。
光明正大的他们不敢来,但是暗地里杀个人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张公心有余悸,“好在你们及时收了手,他们也让那彭城县令做了替罪羊,舍弃一个孙郎中说明他们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事情也算是过去了。”
想到陆槐对自己报喜不报忧的说辞,张公气坏了,好小子,离开自己才多久,便惹出这么多事来,还瞒着他这个先生,果然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既然他们也参合到穆家的事中,必然有所求。”张公的眼中折射出一缕精光,霸气侧漏道:“他们最好和长吏之死没有关系,不让便是搭上老夫的这条命,也要折断他的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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