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猛原本笑吟吟的一张脸,顿时煞白中透着尴尬,尴尬中透着欲哭无泪。
这话...如何接?
林浅意的脸色难看,说出口的话犹如喷射辣椒水,呛得大猛“两股战战几欲逃跑”。
“往日里啊。”林浅意根本不给大猛插嘴的机会,“巧玉儿是个傻的,明明自己最爱吃糕点,却省着藏着给某人。明明月银那么点,还省着紧着给某人纳鞋子绣衣裳。”
“老话不是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嘛,哪知,某人糕点吃了,鞋子衣裳穿了,却成了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当着大猛面骂“某人”,某人是谁?巧玉儿又心悦谁?
大猛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林浅意故意不指名道姓,大猛满脸通红,他心虚呀,仿佛自己真成了林浅意口中的白眼狼,吃了巧玉儿送的糕点,穿了巧玉儿做的鞋子衣裳,却帮着将军不干人事...
呸呸呸,大猛惊醒,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抽回理智。在促进将军和少夫人鹣鲽情深的伟大征途上,他不说功劳,也有苦劳,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利将军和少夫人恩爱白头的好事儿。
大猛是个实诚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少夫人明鉴,您手心里攥着奴才的幸福,奴才怎敢为难您,怎敢得罪您,怎敢背叛您?”
不忙解释,先表忠心。
“蜜香,给我按一按肩膀,我这肩膀呀,酸疼的厉害。”林浅意晾着大猛,不说起,大猛就得跪着,跪到她心里舒坦为止。
大猛奉上一张药方和一只瓷瓶,“请少夫人过目。”
林浅意不算精通药理,只略懂,这张药方是一张寻常的调理肠胃的方子,并不是连盛交待的受孕药方。巧玉儿是她的人没错,大猛会因着巧玉儿对林浅意多几分看顾多几分忠心,若蛊惑大猛背叛连盛,绝无可能性。
林浅意眼里的疑问,大猛自是瞧见了。
“这道药方是奴才禀明夫人,由夫人亲自出面向二爷求来的。”大猛说的二爷,便是美男子连俊生,也就是说,他敢拿出这道药方,是过了连夫人这条明路。
“夫人和二爷商议过后,便说既是为少夫人调理身体,得先从调理肠胃开始,少夫人吃得香,睡得香,保持心情愉悦,子嗣顺其自然就来了。”
“二爷也说,将军和少夫人的身体健康,不必借助劳什子受孕药方。将军多此一举,平白惹出笑话,一旦传出去,指不定外面那些烂嚼舌根子的人怎么胡说,说将军的身体患有隐疾,当年才会私下向太子殿下求一颗种子...”
说的...很有道理啊,可惜这话,连盛没有听到。
林浅意有些意外,大猛这颗脑袋瓜子开窍了,刚得了命令,心里不愿得罪她,转身就去寻连夫人和连俊生帮忙。事关她,连夫人自是乐意想法子,再说就算连夫人心里想要儿孙承欢膝下,绝不会赞同连盛逼她。
大猛此举,一举多得。
大猛在林浅意面前讨了好,也免得人微言轻的自己夹在两位主子中间,怎么做都难难难,怎么做都是错错错。
若将军问责于他,林浅意、连夫人和连俊生都会帮他说一两句好话,记他一两分情。
而且,大猛还有另一层底气说服将军,如果将军和少夫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用得愁子嗣?
反之,如果少夫人当真一怒之下,把将军赶出主院,连少夫人的身都近不得,少夫人就是日日喝滋补汤药,将身子调理得极易受孕,有什么用。
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什么用。
果然,林浅意的脸色缓和了几分,脸上重新染上笑意。
“大猛,真不凑巧,今儿误会你啦,快快起来吧,还跪着做甚,要是巧玉儿知晓了得多心疼。”
“如此看来,巧玉儿送的糕点,大猛你没白吃;巧玉儿做的鞋子衣裳,你也没白穿。巧玉儿的眼睛亮着呢,也不瞎,没心悦错人...”
大猛心里乐开了花,少夫人在夸他!
巧玉儿说得对,他俩的幸福,靠少夫人才是可行的捷径。
当然,他们不敢说将军不靠谱,实在是将军的情商堪忧,他自身不保,如何保得住大猛。
“少夫人慧眼识珠,奴才啊,是个有良心的人。不然,府里护卫那么多,巧玉儿也不能瞧上奴才。”
“少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大猛这张嘴,越来越会说话了。
“少夫人,这药丸您先吃着,回头奴才再给您送。”大猛恭敬有礼,这个时候,林浅意看他,恢复往日的顺眼。
“将军请来一位北方的厨子,擅长做锅子,尤其是酸菜牛肉锅子。”如何哄得林浅意开心,大猛在巧玉儿和蜜香的熏陶、教导之下,用心学习,这功夫自然就练得炉火纯青。
“这位北方厨子还擅长做血肠和糯米糕...”
大猛这一番话说完,正好陪衬他今儿奉上的药丸简直就是及时雨,唯有肠胃调理得好,方能更顺畅地享受佳肴美味。
林浅意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蜜香,你去将前几日收到的信笺和物件取来,巧玉儿说西疆的葡萄干不错,给大猛分上两包,平常当个零嘴也是好的。”
大猛的眼睛...亮了。
万幸啊!
自巧玉儿去西疆,他掰着手指计算日子,按说巧玉儿的信早该到了才是。这两日他没事就在少夫人面前晃悠,拐弯抹角提醒数回。原来,巧玉儿的信到了,少夫人故意扣下不给他...
昭月殿里,一片黑暗。
昭月贵妃不许点灯,侍奉的宫人早已习以为常,无人敢上前劝说,随之悄悄退出内殿。
这个时候,惹怒主子,下场就是死。
这世间,生而高贵的贵人,命如草芥的蝼蚁,没有谁会上赶着找死。
惜命,才是人之常情。
昭月贵妃甩掉绣花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然后,取下发间的玉簪,随意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也不能安抚到她糟糕的情绪。
后宫嫔妃的衣裙繁复,一排排暗扣,需耐着性子耗费时间方能解开。可,此刻的昭月贵妃,价值百两银子的华美衣裙被撕扯成碎片散在地上,只留下一层薄纱,如蜜桃般熟透了的身材展露无疑。
“呵!”昭月贵妃冷哼一声,彰显心里的烦闷。
她享受身处黑暗的感觉,无需演戏,无需撑着虚假的笑脸。她想动怒便摔一地瓷器,她想发疯便随意杀掉一个人,她想哭便坐在地上大哭,她想笑便赤裸着身子在奢华的宫殿里一边晃荡一边笑到声音嘶哑,笑到泪流满面...
这漫长的夜,她得依靠时不时折磨自己以取悦自己,或折磨旁人以取悦自己,才能熬过时光,看见明日的朝阳。
一团影子悄无声息出现在昭月贵妃的身旁,他的手指像是注入了魔力,从她的额头一路向下到肩膀,唯有他的按摩,掌控最适当的力道,才能真正安抚到她。
“王菊娥已说服皇上,只怕皇上的旨意这一两日就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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