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绯红,仿佛初绽的桃花,低垂的眼帘间,眼波流转,难掩那一抹羞涩与不安:“奴家昨晚在侍奉世子之时,一时疏忽,竟误用了未及冷却的沸水浸泡那珍贵的庐山云雾,引得世子一番严厉的训导。”
闻言,赵曼香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戏谑的笑意,她斜倚在紫檀木雕花椅上,一手轻轻把玩着玉质茶盏,目光中闪烁着几分嘲弄与优越感:“庐山云雾,绿茶中的翘楚,需得用初次沸腾后稍凉的水冲泡,方能展现出它那份独特的嫩叶清香与清透明澈的茶汤,何来‘滚水’一说呢?真是让人贻笑大方了。”
言罢,她轻轻摇头,似是对绛莺的无知表示无奈。
绛莺内心深处暗暗叹息,她明白,在这高门大族之中,即便是千金小姐,也无不对琴棋书画、茶道烹饪有所涉猎,相比之下,自己的那点儿皮毛之识,确实如同九牛一毛,不足挂齿。
“世子已然厉声教训,为了避免奴家再次犯错,特意从府外的名茶楼请来了女管事,要她亲自到府上,指导奴家茶艺的精髓。”
说完这话,她更加恭顺地垂下了头,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虚心求教的诚挚。
赵曼香撇了撇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那你可得用心学习了,这么基本的常识都不懂,实在让人为你汗颜。”
这话语间,既是嘲讽,又暗含了挑衅与轻蔑。
见赵曼香语气稍有松动,绛莺心中暗喜,或许通过学习茶艺,可以稍微缓和二人之间的紧张关系,甚至消除赵曼香对自己的嫉恨与戒备。
“听说您的裁缝铺最近生意兴隆,收获颇丰?”
赵曼香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醋意,仿佛对绛莺的成功隐隐感到不满。
绛莺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回答,试图以一种无辜与迷茫的姿态应对这突如其来的质询:“奴家实属偶然,原本对这些商业之事一窍不通,没想到近来市面上布料价格突然上涨,我那小店仅仅是顺势卖了些布匹,就侥幸有了些许盈利。”
赵曼香锐利的目光在绛莺身上来回打量,心中却是一阵冷笑。
这个看似愚钝的贱婢,竟然有着不凡的运气,店铺本已濒临绝境,却因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意外地转危为安。
然而,看着绛莺那副懵懂无知的模样,赵曼香断定,这种好运气怕是不会长久:“嗯,那你下去吧。”
她随意摆了摆手,示意绛莺退下。
绛莺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出房门的瞬间,心中默念着新近学到的成语——韫椟藏珠、韬光养晦,这两个词语,似乎正是对自己当前处境的最佳写照,提醒她在这复杂的深宫内院,唯有收敛锋芒,方能保全自身。
不久,那位来自茶楼的女管事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了府中,她举止端庄,气质超凡脱俗,不似一般仆婢。
在西厢房内,她谦恭地施礼之后,便开始耐心细致地讲解茶道的奥秘:“茶道四谛,讲究的是和、静、怡、真……”
她的声音温婉如泉水叮咚,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而优雅,使得在场倾听的绛莺完全沉浸在了这一份高雅的艺术氛围中。
她聚精会神,不时轻咬朱唇,默默记下每一个值得珍视的细节。
在这个充满权力与阴谋的深宅大院里,贵族千金们自幼便能在精致的绣阁里接受女夫子亲自传授的茶艺,而对于一个身份卑微的国公府奴婢而言,能有机会接触到这样高雅的文化,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与奢侈。
绛莺深知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决心不让任何一点怠惰玷污了这份珍贵的赐予。
午后,阳光变得柔和而温暖,穿透树梢,斑驳地落在庭院的石径上。
绛莺步入尚衣局,为世子林鸿涛细心挑选秋日的华服,每一件衣物的材质、颜色、款式她都反复斟酌,力求完美。
返回齐芳院的路上,她却不经意间与风情万种的柳姨娘狭路相逢。
柳姨娘踏着细碎的步子缓缓而来,一身装扮妖娆而不失高雅,她亲昵地挽住了绛莺的手臂,以一种刻意讨好的语调低笑道:“世间罕见的美人啊,实在是世子的福气。啧啧,你这般风华绝代,若是只做区区一个通房,不就像是明珠暗投吗?”
面对柳姨娘的刻意逢迎,绛莺淡淡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语气里满是疏离:“姨娘的夸赞,奴家实在不敢当。我出身卑微,资质平庸,能得主子抬爱,得以侍奉世子与少夫人,已是三生有幸。我对两位主子感激不尽,何谈委屈二字?”
柳姨娘微微凑近,压低了声音,假装关心地为绛莺抱不平:“哎呀,这里没外人,你何必掩饰。听说你侍奉世子极为用心,世子对你也是宠爱有加,为何少夫人迟迟不愿提拔你为姨娘呢?她的性格……你受的委屈还少吗?”
绛莺只是轻轻一笑,从容应对:“倒也不至于如此。”
她心里清楚,自己与赵曼香之间的恩怨,乃是两人私下里的较量,哪能轻易就被旁人挑拨。柳姨娘此举意图太过明显,想要在她们之间制造裂痕,绛莺又怎会轻易落入彀中?为了维持国公府的颜面,尤其是世子爷与夫人的尊严,绛莺绝不能在此刻让齐芳院的风波再起。
“咳,姨娘无须在我面前强作坚强,你我虽然同处困境,却也各怀心思。不,应该说是我更为理智清醒。我对姨娘确实心存同情,你也不妨为自己争取一个妾室的身份,才是正道。
赵曼香其实并不难对付,真正重要的是赢得男人的宠爱……”
“柳姨娘,绛莺还有些琐事待办,就不多打扰了。对了,听说竹影姐姐至今还没有名分,如果姨娘真有心帮我,不如先帮帮竹影姐姐如何?”
绛莺笑得如春日暖阳,言语中却暗含机锋。
柳姨娘的脸色微变,眼中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悦。
竹影那种角色,怎配她亲自插手?况且林鸿轩早已不再关注那个叫竹影的女子,提升其地位,无非是痴人说梦。
何况,现在少夫人身怀六甲,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若因晋升妾室之事惊扰了胎儿,岂不是因小失大?
说起来,关于二小姐柳淑雁的婚事,近日里可曾有什么眉目?要知道,北疆那地方冬日漫长且严寒至极,春秋时节则频繁遭受风沙侵扰,难道真的要让二小姐远离这温婉江南,远嫁至北地那片荒凉而孤寂的土地,长年累月地生活在一片苍茫之中吗?
对于这件事,柳姨娘您也该费些心神去思量一番才是,毕竟这是关乎女儿终身幸福的大事。言已至此,我绛莺就先告退了,还请您多多考虑。”
语毕,绛莺欠身施了一礼,身姿轻盈地转身,步伐匆匆地离开了房间,留下一室的寂静和待解的心结。
提到这位国公夫人,世人无不称颂她的宅心仁厚与宽广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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