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莺低眉敛目,语气平静而不失尊重:“纪夫人威严赫赫,自然懂得如何约束府中上下,不让任何丫鬟姬妾因见识浅薄而接受他人好处,以至于影响了老爷们的仕途前程。”
纪夫人眼眸微眯,似是捕捉到了什么信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绛莺故作惊讶,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什么:“纪夫人当真毫不知情?”
“说清楚。”
纪夫人迫切想要知道是何人断送了儿子的前程,语气中已带上了几分急切。
“那……请恕奴婢冒昧。”
绛莺说完,向着盛淑窈行了一礼,接着道:“既然东西已经顺利送达,奴婢便先行告退了。”
话音落下,绛莺即刻向后退却,意图离开。
“慢着!你必须把话说明白再走!”
纪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语气严厉,不容拒绝。
绛莺停下脚步,悠悠地道:“纪夫人,受贿之人实则是大姑爷身边的一名侍妾,她利用自己的枕边风,令大姑爷在私情面前失去了公正。此事真假,纪夫人只要稍作调查,真相自明。纪夫人不对这样的侍妾加以惩处,反而责备身处京城、无法插手此事的大姑奶奶,实在是让奴婢难以理解。”
这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让纪夫人与盛淑窈同时陷入了震惊,显然,关于这一点,她们事先竟全然不知。
看来,大姑爷是有意隐瞒此事,暗中袒护那名侍妾。
“你是怎么知道的?”
纪夫人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心头的怒火,紧追不舍。
“此事一度引起了我们世子爷的关注,他生怕大姑爷蒙受不白之冤,没想到最终查明,受贿一事确有其事。奴婢随侍世子爷身边,无意中听闻了一些情况。”
绛莺低下头,语调平和地回答。
“原来是这样。我即刻修书给长卿,命他将那个小人带回来!”
纪夫人愤怒地拍案而起,决意要亲自处理此事。
至此,纪府的家务纠纷,似乎就要以纪家内部的方式来解决了。
绛莺恭敬行礼:“纪夫人,大姑奶奶,请多保重,奴婢先行退下了。”
走出正堂,绛莺四处张望,辨认出自己来时的路径,便迈步向府门外走去。
“绛莺!绛莺!”
身后突然传来大姑奶奶焦急的呼唤。
绛莺转过身,只见盛淑窈快步奔来,气喘吁吁间满是关切:“大哥……
大哥真的关心过我夫君的事情?”
“世子爷一向对大姑奶奶疼爱有加,对于大姑爷的事情自然会放在心上。”
绛莺回答,旋即又补充说,“但是,纪府内宅的纷纷扰扰,他作为一个外人,不便直接插手干涉。”
“我懂了。”
盛淑窈神色略显尴尬,“那你今天为什么要那样说?不怕惹恼了夫人,让我在府中的日子更难过吗?”
大姑奶奶在纪夫人面前总是展现出一种无懈可击的小心谨慎,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力求周到,竭力侍奉,仿佛是在精心雕琢一副完美的画面,希望能够博得哪怕一丝丝的认可。
然而,纪夫人似乎并不为这些细腻的心思所动,甚至在众多国公府下人面前,也毫不留情地令大姑奶奶陷入尴尬境地,那份毫不顾及情面的冷硬,让人不寒而栗。
私下里的日子,大姑奶奶所承受的委屈与苦楚,只怕是连这表面的尴尬都不足为道。
绛莺的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怜悯,这细微的情感波动像是春日里的一缕微风,轻拂过人心却未引起波澜。
“用不着你来同情!别以为我会因此感谢你!”
盛淑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抗拒,她的自尊如同一朵在风中摇曳的花,尽管柔弱,却依然傲然挺立,不容他人轻易触碰。
绛莺的眼帘轻轻垂下,长而密的睫毛在她的眼下投下了淡淡的阴影,她的眼中蕴含着真诚与恳切,“奴婢自知身份卑微,从未妄想过能得到大姑奶奶的青睐。但在国公夫人那里,我所得之恩,犹如深海之水,难以计量,她对我栽培与提携之情,让我无以回报,我所能做的,就是守护这份给予我第二次生命的国公府的尊严。”
这一番话,虽是出自一个地位低下的侍女之口,却透露出一股不可忽视的坚定与忠诚。
盛淑窈闻言,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言语回应,心中五味杂陈。
这时,绛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她的语气变得更为谨慎,声音压得更低,“大姑妈,我还想多说两句。大姑丈那次收取的好处费,数量其实并不多,而且还是去年春天的事情,怎么偏偏在年底考核时被人翻了出来?还有,那些地方官员的小腐败,怎会惊动御史大人,闹得连皇上都知道了呢?”
盛淑窈的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你的意思是……?”
绛莺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周围的空气吞噬,“我猜,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大姑丈可能也正在暗中调查。我愚笨,这里没有外人,便斗胆说了这些。”
她的声音细如蚊蚋,却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盛淑窈紧握着双手,指甲嵌入掌心,她暗自发誓,“我……我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一个念头悄然在她心中升起——难道是那些对户部员外郎位置虎视眈眈的竞争者,为了排除异己,故意设局陷害纪长卿?
这并非不可能。
皇帝这次仅是对纪长卿处以双倍返还贿款、扣除一年俸禄,并允许其留任,这已算是皇恩浩荡。
但想让纪长卿重新调回京城,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究竟是谁,让他们陷入如此困境?
“奴婢先行告退。”
绛莺恭敬地行了一礼,缓缓退后,朝角落的门走去。
待到盛淑窈从纷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绛莺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
她从乌黑的发丝间摘下一枚金光闪闪的簪子,递给了身旁的翠微,“快,追上她,把这个送给绛莺。”
翠微眉头微皱,似乎有些犹豫,“这……这太贵重了吧?”
“给她!我可不愿亏欠于她!”
盛淑窈丢下这句话,转身决绝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另一边,绛莺接到翠微递来的金簪,眼底闪过一抹讶异,随即恭敬地收下并表达了感激之情。
回到萱和院,绛莺一见到国公夫人,立即跪倒在地,恳请罪责,“这是怎么了?你正怀着身孕呢,赶紧起来!”
国公夫人一脸诧异地说道。
“奴婢今日在纪府多嘴了,不敢欺瞒夫人,还请夫人责罚。”
绛莺匍匐在地,头埋得很低,声音带着颤抖。
“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国公夫人严肃地吩咐。
绛莺将纪夫人指责的每一个字眼,以及自己如何应对的情形,巨细靡遗地复述了一遍。
“当时,我心里只想不能让国公府和大姑妈受到半分委屈。可走在回来的路上,心情平静下来后,又开始害怕起来,担心纪夫人会因此迁怒于大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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