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千玲不愿替汤氏披麻戴孝,只拣了一件白色的衣服穿了,不太突兀扎眼就行了。
她淡淡一笑,“奶奶和父亲,把灵堂布置得这样好,本来就是打算给她风光大葬的吧?还用得着跟我和舅舅打招呼吗?”
叶修远也走了过来,冷哼一声,“你这丫头,我怎么觉得你从来没把这个家当家呢?你跟苏长林那么亲,怎么跟叶府这么冷淡,你姓苏,还是姓叶?怎么老是胳膊肘往外拐呢?要是没有你跟苏长林不依不饶,根本就不至于有这个事!”
叶千玲奇道,“爹爹的意思,如果不是我跟舅舅把母亲的死查明白了,汤氏就可以背着我娘的命,继续好好活在世上?”
叶修远气结,“我是那个意思吗?你还敢跟我犟嘴?”
叶千玲目光清冷,看得叶修远不由打了个冷战,这丫头,跟苏长林的时候娇软可爱,怎么一到自己面前,就冷冰冰的像块冰,捂不热拿不起的。
“我姓叶不假,可叶家不但埋没了我母亲的性命,连一口薄粥都吝惜用来养育我。把我远远丢开,不管我的死活,甚至恨不得我早点死!苏家族谱上没有我的名儿,舅舅却待我如亲生,只要是我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愿意摘给我!父亲,你说,我这叶字,姓得有什么用?”
叶修远气得发颤,举起手便想打叶千玲,“反了你还!说的这叫什么话?你是我叶修远生的种,我就是掐死你,你也没得好说!我把你接回来,是想好好教导你做人的,没想到,你这丫头冥顽不灵!若梅说得没错,你就是克我!你一回来,整个叶府都乱了套!”
叶修远的巴掌还没有打下去,巴咕已经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叶修远的胳膊。
叶修远吓了一跳,“这是什么人?你从哪儿弄来的?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身边跟着几个壮汉,成何体统?再不管你,叶府的脸都要给你丢光了!”
巴咕皱眉,嫌恶的看了叶修远一眼,手上一用力,叶修远便“哎哟”不断,“呀呀!本相的手断了!来人呐,来人呐!把这几个狗奴才乱棍打死!”
“狗奴才?就算打狗,也要看主人啊!叶相缘何这般破骂本王的人?”简紫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径直走到了叶千玲面前。
“七弟妹,你没事吧?”
叶修远目瞪口呆,“五、五皇子……您怎么来了?”
简紫阳爱行商经贾,武皇一直不怎么待见他,可这一次黄河水患,他一下就拿出两三千万两银子来,让武皇都目瞪口呆,在朝中也一时风头无两。
叶修远不敢怠慢他,连忙带着家下人一同行礼。
简紫阳理都不理叶修远,只拉住苏长林,“苏舅舅,刚才听着叶相的话,似乎是对苏家的人不是很待见啊!他不待见舅舅,本王可把舅舅奉为座上宾呢!”
叶修远连连解释,“微臣、微臣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不是那个意思,本王也不在乎,你用不着解释。本王只提醒你一句,对七弟妹好点,本王那小七弟,可不像本王这么好说话的。”
叶修远猛地想起简洵夜那冷酷的脸庞来,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刮子——
都怪汤氏,她要不是死得这么仓促,自己怎么至于慌乱得把这茬都忘了呢?
“微臣……微臣其实很疼爱千儿,只是儿女难免有不听话的时候,一时怒起,便没了分寸……还望五皇子不要把这事告诉七皇子……”
简紫阳忍不住笑,“七弟妹,叶相可是真疼爱你吗?”
叶千玲不禁气笑了,“我父亲啊,那可真的是很‘疼爱’我呢!”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的笑声,和惨白的灵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没人敢说什么。
简紫阳来了一趟,叶修远什么脾气也不敢有了,而且也意识到,苏长林和叶千玲,他一个都得罪不起,也不敢大办汤氏的丧事了,勉强停了三天,便派人把棺椁往扬州送回去,在祖坟边上点了个坑,就草草葬了。
汤家倒是来吵了几次,说叶修远苛待了汤氏,才导致她上吊自杀。
叶修远正恨着汤家坑走了他一千万两银子呢,恨不得上门去抢回来。
汤家没有自知之明,撞上枪口,被叶修远好一顿臭骂。
“若梅是叶家逼死的,还是汤家逼死的,你们心里还没数?你们那宅子那地,都是我叶家拿银子赎回来的!再敢闹,咱们就告到武皇陛下那儿去!让陛下断断,看你们还不还银子!”
叶修远其实也只是吓唬吓唬汤若海,那银子本也不是他的,是苏氏的,大月律法规定,女子嫁妆是归女子自己管理的,就算死了,也该只能传给叶千玲,叶家对那一千万两银子根本没有支配权,他明知律法,还和汤氏狼狈为奸,霸占了这么多年,他哪有什么脸去武皇面前告御状?
但汤家毕竟也理亏,还真被叶修远给唬住了。
可怜汤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谁也不知道,那一千万两,兜兜转转,迟到了十五年,还是回到了叶千玲的口袋。
汤氏丧事结束第二日,叶府便摘了白色的布幔,除了叶宁致和叶黛玲还穿着孝,其他人也都不肯穿孝了。
叶修远知道汤氏德行不够,众人不服她,也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这一日午膳,叶婉玲又开口了,“父亲啊,太太没了,叶府没了当家主母,这家,不能一直由咱们姐儿几个当着呀!我们迟早要出嫁的,到时候连当家人都没了,传出去岂不叫人笑话?”
叶修远已经习惯了叶婉玲突如其来的表达观点了,不由点点头,“这倒是个问题。主母去世,新的主母就该上位了。就让致儿媳妇当家吧!”
别看叶修远说得好似风轻云淡,其实这件事,他也深思熟虑了好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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