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乌丽雅确实有些才能,半个月的时间,就将灾情控制住,并且及时防治了疫情。这种天灾过后,尸横遍野,断壁残垣,最容易滋生瘟疫。
在这一点上,叶千玲也很是欣赏这个女子。足智不失大谋,心机深沉,又手段狠厉,这种人不能论好坏,却可以称作是聪明人。
灾后重建进行的如火如荼,朝廷在发放物资安定灾民的同时,做的最多的还有安定民心。
世人漫道民生苦,苦害生民是尔曹。一个王国的统治者者,他们的一言一行关乎万千生民的身家性命。只有让百姓知道,他们万事皆以民生为先,百姓才能继续拥戴他们。
这一点,乌丽雅确实赢了。
灾后整个西夏都萦绕着一抹阴郁,马上就要举行的长公主册封仪式,却令举国重新充斥了生机。
想来也是唏嘘,仅仅一个月的时间,乌丹雅这个公主仿佛彻底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在了西夏王朝,消失在了百姓的记忆力里。饭后茶余,也没有人敢谈起这位公主吧,久而久之,好像真的被世人彻底遗忘了。
乌白龙贵为一国世子,却活的着实窝囊,只需要国君的一句话,他派出去暗中寻找乌丹雅的人,便被一一召回。对此,他这个郁郁不得志的世子,无疑是心冷的。
他不确定,朝廷派出去的那些人,是否会尽职尽责的寻找他的丹儿,又或者,是不是他的丹儿不被找到反而更安全?
虽然乌丹雅做的糊涂事被下了封口令,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有心之人故意为之,便有了多种传言。一国之体统,储君之德行,不容有任何差错。
“父王。”
乌丽雅端了一碗人参乌凤粥走了进来,见乌白龙脸色憔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父王,还在为妹妹的事情劳心吗?”乌丽雅将粥放在桌子上,吩咐身边的宫女下去。
“是啊,”乌白龙揉了揉眉心,久久不能舒展,“为父只想着,一双女儿环绕膝下,和和睦睦便是福分。现在看来,本王太贪心了。”
乌丽雅的微笑保持的很好,眼角却微微有些抽动,带着悲戚之情缓声道:“父王此言差矣,说起来还是儿臣没有福分,没了娘亲,却妄想着常伴亲生父亲和唯一的姐妹身边。”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将乌白龙对乌丹雅的愧疚再次转移。是啊,他最对不起的,还是他的丽雅,他与那个女人爱情的结晶。
又是一幅父慈女孝的画面。
“父王,后日的册封大典上,女儿想让父王亲自给丽雅戴上紫金冠,可否?”
“什么?”乌白龙很是惊讶,“你是说让本王给你加冕?”
乌丽雅甜甜一笑:“是啊,加冕仪式十分神圣,是向天下号召了女儿长公主的身份。长公主的身份固然重要,可在女儿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作为父王您的女儿的身份。”
说着,乌丽雅眸中竟然蒙上一层雾气,不知其中带有多少真挚。
乌白龙这个不得志的世子,仿佛遇到了他的白月光,看着乌丽雅的眼神更加慈爱,对于乌丹雅的愧疚和想念,彻底覆灭,乌丹雅是他的女儿,这难道就不是他的女儿?
有女如此,福之,幸之……
夜已深,一道轻盈的黑色身影翻身入了书房。
“参见主子。果然不出您所料,他的一切行踪皆在掌控之中。”阴影中,那个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将一块令牌扔给了来人。
“记住,你只需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切不可乱了分寸。即使是本王在你面前有了生命危险,也不可轻举妄动。”
“是!”
黑衣人领了命令,随即再次消失在了黑夜里。阴影中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长叹一声:“他是不会背叛本王的。”
长公主的册封典礼,并不是多么隆重。据说,这都是乌丽雅自己的要求。于大义,念及灾祸后国力大损,于情理而言,乌丹雅又生死未卜。
谁人不道一声:“长公主至情至性爱民如子,宜承大统。”
坐在首位的老国君,依旧是那么威严。
依照圣旨,加封乌丽雅为西夏长公主身份,加冕紫金冠,赐“丽民长公主”之号。
叶千玲听到这封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此庄严肃穆的场景,叶千玲的笑声显得异常突兀。
叶千玲只感觉脊背一阵冷意传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按理说如此正式的场合,她这种小举动破坏了仪式的庄严,则会被刻意忽视,将仪式进行下去,事后再做赏罚。
可她叶千玲偏偏犯冲,吸引来的那道目光,好巧不巧,正是西夏国君的。
“所笑何事?”浑厚的声音,不怒自威。
“父王。”柔妃在一旁巧笑嫣然,她也莫名其妙,父王貌似不太喜欢千玲,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老国君抚了抚乌白凤,却没打算就此作罢。再次开口:“所笑何事?”
这次,换做简洵夜坐不住了,刚想开口,却被叶千玲抢了先。
“回圣上,千玲是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故才笑出了声。”叶千玲轻轻福身,不卑不亢道。
“是何有趣的事?”老国君仍旧语气冷硬。
叶千玲心中暗自叫苦,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罪这位老泰山了,竟不惜耽搁册封大典,也要找茬。
“陛下明明最是爱民如子,却在赈灾期间将所有赈灾事宜假手他人。”而这个他人,正是乌丽雅。
“大胆!”老国君冷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似是怒意,又似好奇。
“陛下,丽民公主爱戴百姓,当然是继承了您的意志。您恰巧身体不适,所有赈灾的事情虽然劳心劳力,却不能亲力亲为,所以才命公主出马,去救助、安慰万千子民。您要的是西夏百姓不再惶恐过日,要的是让他们相信,未来的储君也就是长公主殿下,是个可以担起一国重任的人。”
叶千玲心里还是紧张的,聪明人喜欢聪明人,但你要是聪明过了头,却是大忌。所以,她才没有挑明,你丫赈灾的时候明明就是在装病。
老国君的脸色又变了变,却不能发怒,因为叶千玲说的,每字每句都是在表明她对他这个西夏国君多么尊敬,对西夏灾情多么感同身受,最最重要的是,她也让老国君知道自己所说的一切——是看破不说破……
“何以见得?”考虑了半天,老国君才问出这么一句。
“圣上给长公主册的封号实在是妙,作为一国之君如此用心良苦,千玲实在是敬佩。”
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一头雾水,封号?就连老国君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利民公主’,自是造福万民的意思!臣女既然明白了陛下的苦心,当然是为万千西夏子民感到高兴,故而笑出了声。”
叶千玲故意将“丽民”说成了“利民”。她刚刚就是听到这个称号,天马行空的联想到了开遍全国连锁的利民超市,就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而已。
众臣子听闻叶千玲如此合情合理的言论,瞬间恍然大悟,一个个痛定思痛,呜呼哀哉,自惭形秽。还没等老国君说话,便跪做一片:“陛下圣明,臣等惭愧。”
老国君老脸一红,轻咳了几声,端坐的身子仿佛更加笔直了:“众位爱卿请起。”
被戴了这么顶高帽子,他真的是骑虎难下了,承认不得,否认更要不得。老国君此时看向叶千玲的眼神,不知不觉变成了探究。
这丫头,是在瞎猜,故意找理由脱罪,还是真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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