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儿的力气已经很大了,小胳膊小腿地缠抱在沈月尘的身上,让她倍感吃力。
沈月尘勉强才能将他抱起来,却不自觉地连连后退了两步,才能站稳,惹得朱锦堂和老太太微微皱眉,很是担心的样子。
春茗和翠心连忙过去搀扶,把沈月尘稳稳地扶下去坐好。
许是,明哥儿长重了不少,沈月尘如今已经有些抱不动他了。
黎氏见状,柔柔一笑,道:“这孩子,每天都念叨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心里可想你了。”
沈月尘闻言心中一动,低头去看明哥儿,突然发现他的眼角似有泪光,不免十分诧异,忙抽出一只手来摸摸他的脸,轻声道:“明哥儿,抬起头来,快让我瞧瞧。”
明哥儿似乎真的哭了,一直闷着头不出声,只窝在她的怀里,亲昵地在她的身上拱了拱,像是贴树皮似的,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过了半响,方才声音闷闷道:“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呢。”
沈月尘听罢,只觉,心里有一块地方瞬间软了下来。
她走了小半年的时间,心里一直记挂着明哥儿,却没想到明哥儿居然也是这般想念自己。
沈月尘把下巴轻轻地的顶在明哥儿的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
朱老太太眼圈泛红,提醒道:“明哥儿,不许没规矩,该叫娘亲才是。”
明哥儿在人前很少唤沈月尘娘亲,在人后更加自在,总是“你”“你”的称呼。
不过这会,明哥儿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沈月尘不在这段时间,他虽然吃得好喝得好,但心里一直惴惴不安……
沈月尘是他这一世遇见的第一个救星,也是他最信任最依赖的人,如果没有她的话,他怕是早就活不到今时今日了。很庆幸,他们居然会是一辈子的亲人,血浓于水的至亲。
前世的他,日子过得冷冷清清,身边从来都没有过人会无缘无故的对他好,更不有这样一大家人这般疼惜自己爱护自己。
明哥儿一直不吭声,惹得黎氏瞧着心疼,只道:“总而言之,你们回来就好,都累了一路了,先回房歇歇吧。有些话,咱们晚上再说。”
黎氏一面说一面亲自起身,伸出双手,想从沈月尘的怀里接过明哥儿。谁知,他还是抱得牢牢地,不可撒手。
黎氏有些无奈,也有些心疼。
朱锦堂站在一旁,有些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想要直接把明哥儿抱了下来,却被沈月尘劝阻道:“就让我抱着他吧,让春茗在下面托着点就行。”
朱锦堂闻言,微微蹙眉道:“你能行吗?别逞强。”
沈月尘笑笑道:“他才多大,妾身没问题的。”说完,她抱着明哥儿站起身来,冲着长辈们点头示意,道:“妾身先行告辞,晚点再过来请安。”
老太太闻言,轻声责备道:“都说免了你的晨昏定省了,你还总来折腾什么,好好回去歇着。”
沈月尘微微脸红,抱着明哥儿携着春茗翠心缓缓退下。
朱锦堂有些不放心,便也起身跟了过去,把等候多时,还没说上几句话的父母长辈忘在一旁。
朱峰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开口道:“锦堂啊,你先等等,爷爷他们还有话问你呢。”
黎氏闻言,忍不住抿嘴一笑,“算了算了,先让孩子们歇着吧,往后有的是时间说话。”
朱老爷子也是挥挥手:“去吧,帮孙媳妇抱抱孩子,别让她累着了。”
此时,同在屋中的朱峻和柴氏,从始至终,几乎都没怎么说话,只等朱锦堂和沈月尘出去了之后,柴氏方才缓缓开口道:“唉……月尘那孩子看着瘦了不少,身子骨弱弱的,啧啧,瞧着真是让人心疼。”
黎氏闻言却没作声,只等她继续说下去。
“那孩子从前看着就单薄,好不容易补养了大半年,这会又前功尽弃了,还得重头再来……”柴氏一面说一面暗自留意着嫂子的表情。
黎氏不自觉地皱皱眉,只道:“人没事就好。”
柴氏却故意不合时宜道:“嫂子这话说的,让人觉得心酸啊。您们一直盼着月尘能早日怀上孩子,可惜了,真是可惜了……瞧她现在这样子,不知何时才能有福气怀得上呢?”
柴氏的语气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待说到最后,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黎氏听了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还没等她发话,朱老爷子就已经抢先一步,沉声道:“孩子是老天爷赐下的福气,不是想求救能求来的。再说了,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孩子能死里逃生,好端端地回来,往后一定还有更大的福气等着她呢。”
朱老爷子说的话,自然是最有威严的。话一落地,其他人自然无话可说。
柴氏弯弯嘴唇,似笑非笑。
若是以前,老太太这样说,她心里纵使不服气,也只能忍着。可是如今,她只觉得自己心里的火气,越来越要忍不住了。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纤纤细指下意识地覆在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暗自深吸一口气。锦纶娶亲在即,然而,双喜临门,她又再度怀上了朱家的骨肉…按说,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也正是时候。倘若又是个男孩儿的话,那毫无疑问,就等于是在打长房的脸。
多年来,老爷子和老太太一直守着长房,不管是好是好,都疼着护着。
朱家这么大的一份产业,凭什么朱峻半点实权都捞不到,全都便宜了那些没福气的人。
既然他们无福消受,就该腾出位置,让朱峻来当这个家。
朱老太太瞧着柴氏欲言又止地样子,暗自摇头,这个二儿媳妇从前素来温和端庄,可如今,言行举止却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大胆了。
长房势弱,二房嚣张,这可是朱老太太最不愿意看见的情形。家和往事兴,而长房宁,则一家宁,她可不想看见他们硬碰硬的情形。
朱老太太随即又望向朱峻,见他故作悠闲地喝着茶,丝毫没有提点柴氏的意思,心中不免又是一叹。
都是她的儿子,都是一样的骨血。可是,朱峰从小就是被当做家主培养长大的孩子,而朱峻,早已经是心散了人,就算他有野心,也没有才能,就算他有才能,也没有耐性,可以长年累月地,一门心思地扑在家里的生意上……所以,他这一辈子都没法做朱家的掌门人,立长立嫡,这是朱家的规矩,也是祖宗的规矩。
与其同时,朱锦堂和沈月尘已经抱着明哥儿回了西侧院。
数月未回,院子里看着一切如常,没多什么也没少什么。
第一次,沈月尘看着那些熟悉的屋檐门庭,有了一种回家的感觉。从前,她并不觉得这里会是自己的家,可现在,她却真的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朱家……她的家……他们的家。
明哥儿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只是再抬起头的时候,眼睛稍微有点红红的。
沈月尘不用细看,便知他方才哭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难得,他能为自己掉眼泪,实在令人觉得欣慰又感激。
朱锦堂一进屋,就把明哥儿抱了下来,也不管他依还是不依。
明哥儿下地之后,便一直低着头,故意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发红的眼睛。
因为觉得丢人,明哥儿一直低着头,头也不抬,话也不说,只站在沈月尘身边。
沈月尘知道他有些话,不方便现在说,便望向吴妈道:“今晚就让明哥儿在这儿睡吧,劳烦妈妈去正院给明哥儿收拾几样衣裳。”
吴妈应声而去,春茗和翠心则是捧来果子,想要取悦明哥儿。
谁知,明哥儿却是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一眼,看着像是在耍别扭,其实只是在不好意思而已。
活了一把年纪,还哭哭啼啼的,连他自己都觉得丢人。
朱锦堂摸了一下他的头,心想,他那么粘着沈月尘,见了自己却是不言不语的,不免让他觉得有些失望。
儿子不和他亲近,却和沈月尘亲亲爱爱,这无疑让他稍有介意。
沈月尘见明哥儿站在自己身边,低头不语,忙牵住他的小手,柔声道:“几个月没见,咱们明哥儿长胖了不少。来,快去给你爹问个安。”
明哥儿闻言,抬起小脑瓜,有些不情愿地看了沈月尘一眼,但还是乖乖顺从地扶着扶手,转向朱锦堂奶声奶气地说道:“儿子给父亲请安。”
朱锦堂听了这话,脸上顿时有些笑容,随即又道:“还有你娘亲呢。”
明哥儿闻言,微微撇嘴,又望向沈月尘,继续奶声奶气道:“儿子给母亲请安。”
沈月尘原本一直都是笑盈盈的,但不知为何,这会,鼻子却有些酸溜溜的。
她去京城之前,明哥儿说话还不太利索,可是现在,他已经能说能跳,也长胖了不少,圆嘟嘟的小脸,气色甚佳。
以前常听人说,小孩子长得很快,仿佛一切都是一眨眼的功夫。
沈月尘再次揽过明哥儿在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道:“好孩子。”
谁知,明哥儿抬起头来,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认真道:“你可不许再走了,就算要走也要带上我。”
他早都下定决定了,往后不管沈月尘去哪儿,他都要跟着,一直跟着。
沈月尘闻言眸光一闪,也同样认真地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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