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施点头,这些她早就知道,当年在宫宴上第一次见何氏,便看出她身上全然江南女儿气息。
“我母亲独自在京,也没个旁的亲人,性子就渐渐有些孤僻,后来怀上妹妹,才好了些。”
洛云施有些好奇了,因为从没听说过长孙府有小姐。
长孙啸天轻叹一声,继续道:“可惜,当时她的一个陪嫁丫鬟想趁母亲有孕当上父亲的妾室,就在酒菜里下药,迷倒了父亲。”
下药,洛云施自然明白下的什么药,她还险些被那药迷倒过……
“事情却被母亲撞上,当时便惊了胎,妹妹没能活下来,母亲也因难产落下病根,再也不能怀孕。”
洛云施道:“那丫鬟呢。”
长孙啸天仿佛知道她会问,回道:“那丫鬟,被醒过来的母亲当场下令杖毙了。”
一个来自江南的柔弱女子,做出这样狠毒的事,心头必然是伤透了。所谓陪嫁丫鬟,都是女子在闺中时最亲近的人,远嫁后又是唯一的陪伴,却背着主母做出这样苟且之事,何氏下令杖毙,也无可厚非。
思及长孙啸天说出此事的前因后果,洛云施道:“刚才那个丫鬟呢。”
长孙啸天摇摇头,道:“母亲自那件事后就变得有些不可理喻,平日里哪个丫鬟稍微与父亲和我走近一些,就会被抓走动刑。莲心她,不过被爹夸了一句沏茶的手艺不错,就落得如此下场……”
看何氏笑得热情灿烂,做事又仔细周到,不曾想内里却已走火入魔。而当初错在长孙违昊有错,害她失了孩子,坏了身体,所以也没有立场阻止她。而长孙杨和长孙啸天,一个是公公,一个是晚辈,更不方便插手……
长孙啸天告诉她这个做什么,难道是要她去劝何氏?算了吧,洛云施并不觉得对方这样天真,那必然另有原因。
刚到前院,一个小厮来报,说老爷让表小姐去一趟。
洛云施便跟着小厮往前厅去,长孙啸天并没有跟来,看来是长孙违昊有话要同她单独讲。
果然,长孙杨、何氏都不在,只有长孙违昊一人等在前厅,见洛云施到了,便亲切叫了声:“元娘,坐。”
洛云施吩咐青云等在门口,谢过长孙违昊,便自己坐下。
“元娘,这府邸,可大致了解了?”
洛云施不知他何意,回道:“大致记得了。”
长孙违昊点点头,道:“许多年不见,元娘长大了。”
洛云施道:“舅舅有什么话,不妨直接吩咐吧。”
长孙违昊轻呼一口气,点点头,道:“元娘啊,你都这么大了,应当明白为母不易,你母亲她——”
“舅舅说得是。”洛云施打断,依旧恭恭敬敬,但让人一眼便明白她对这个话题毫无兴趣。
长孙违昊沉吟片刻,道:“前几日你母亲来信,说你在带子邢习武,到底是亲人,舅舅很高兴。”
果然对方是知晓的,不过若是一个多月还没发觉自己的儿子在偷偷干什么,洛云施就该替萧子邢担忧了。
“你母亲本不让子邢习武,因为本事大了,是非自然就多。她是怕子邢受到伤害,不过既然你做主了,她也就不再多管……”
且不说延顺侯可是武将,即便个寻常官家公子,也是应当习武的。长孙善宁如此顾忌,只怕是忌讳昭后一党。
洛云施道:“这倒是不必,若嘉南郡主不喜欢,我让子邢回去便是。”
她心境如此,长孙违昊却以为是气话,不由叹了口气道:“元娘啊,当年之事,你母亲是有些意气用事,放你在洛家十多年,苦了你了。”
不久前方嬷嬷说苦了她了,如今长孙违昊又这般说,或许,她果真过得苦,而自己却并未察觉罢。
洛云施一笑,道:“舅舅多虑了,元娘并未觉得自己有何苦处。”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长孙违昊不再解释,以一种关怀的眼神看着洛云施,道:“元娘,若你愿意,便回长孙府来。舅舅虽不能让你大富大贵,但也必定保你一世平安无虞。”
洛云施忽然明白,长孙啸天为什么要解释后院发生的事。
她一个外姓之女,如何回到母舅家求一世无虞。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嫁到国公府。而这个方法必然是得到外祖父长孙杨同意的,表兄长孙啸天也是知晓并至少默认的。所以,才有刚才那番解释,因为他把她当做了即将进门的妻子,自然要了解他的后宅之事。
洛云施无奈,“舅舅……”
“你表哥虽不说,但舅舅知道,他是愿意的。朝中后宅诸事凶险,你一个弱女子,舅舅实在不放心。”
想必他们知晓洛云施千秋节发毒誓之事,又听长孙啸天讲了她在游园会落水,自然觉得洛云施处身险恶,宁愿牺牲独子婚姻,也要娶她进门护着。
想通关节的洛云施有一丝感动,不过,从前的洛云施不会靠姻亲求存,而今的洛云施,更是不会。
“舅舅,”她缓缓道,“元娘多谢舅舅的好意,只是元娘早已在皇上面前发过毒誓,不嫁世家大族,若是出尔反尔,皇上怪罪不说,只怕连累长孙家也为世人耻笑。”
长孙违昊毫不在意,道:“你不过是个孩子,发出这样荒谬的毒誓哪能作数,皇上不会怪罪的,长孙家也不怕他人闲话。”
任何一户人家在明知洛云施发过毒誓的情况下,要做出娶她进门的决定,都不容易。长孙府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保护着她。
洛云施一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道:“舅舅,元娘是您的亲人,您记得保住元娘,可曾记得——”她抬手,指向东面,“在那里,还有一个您的亲人,他正身处水深火热明争暗斗之中,一不小心便会丢掉性命。舅舅,他才是需要您保护的人。”
长孙违昊一愣,定国公府东边最大的府邸,便是皇宫。洛云施说的,便是长孙素和遗子,六皇子封瑞。而洛云施言语间的意思,长孙违昊一旦细想,便是一个激灵,“元娘,你——”
洛云施缓缓俯身跪下,垂头道:“舅舅,瑞儿需要我们。”
自长孙素和为后,历来皇帝惯例,为妨外戚干政,长孙家兵权被架空,如今的国公府,早已是挂着爵位的空架子。不过也就是在长孙违昊胸有成竹道可保她一世无虞时,洛云施便知道,长孙府定还有别的底牌。既然能保护她,自然也能助封瑞。
“元娘,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长孙违昊站起身,一字一顿道,表情十分严肃。
洛云施抬起头,认认真真道:“瑞儿在宫中孤立无援,即便姨母不在,他也是有亲人的。”
几个皇子,封源封寰宇有昭后,封灈逸有韩妃和逸王府,封胤有盈贵妃和外祖范义,只有封瑞,母后早逝,被父皇抛在后宫四年不管不问,连外祖家也不曾相顾。洛云施不明白,求得安稳有那么重要,重要到抛弃封瑞。
也或许,封瑞在宫中四年虽苦,但未丢了性命,正是因为连长孙家都对他不管不顾,无法威胁到任何人。
以前如何洛云施不管,如今封瑞有意,她必然尽全力相助。
长孙违昊沉默良久,终究叹了口气,让洛云施起身,“罢了,罢了。这件事,我会与你外祖父说的。”
这算是答应了,洛云施谢过舅舅,站起身来。
“只是元娘,此路凶险,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你可曾想好。”
洛云施笑道:“舅舅放心,元娘自会打算。”
“也罢。”
“元娘还有一事,要向舅舅请教。”
“说吧。”
洛云施道:“都统谢翱天,与长孙府有何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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