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秦子衿走神的空当,教算数的先生进来了,众弟子立马端正坐好。
先生身形精瘦,年约三十,左手拽着一把戒尺,右手胳膊夹着一张算盘,锐利的目光扫视一圈,众人便纷纷埋下头去。
唯独秦子衿抬头看着他,觉得先生不像个教书的,倒像是个精明的商人。
先生随手拿着算盘一抖,算盘上的算珠全部归位,将算盘放到案桌上,也不坐下,倚着案桌道:“把你们的算盘都准备好,现在跟着我回忆一下前面的口诀。”
秦子衿瞧见众人坐的腰背挺直,她也赶紧坐好,跟着大家一起将手放到算盘上,只听见先生说:“一上一……”
然后所有弟子便齐声道:“一上一,一下五去四,一去九进一……”
不仅如此,他们的手指还配合地拨动着算盘,唯独秦子衿嘴也跟不上,手也跟不上,坐在一堆人里,十分的显眼。
待大家背完口诀,先生直接拽着戒尺就到了秦子衿面前。
“手伸出来!”先生严厉地说。
秦子衿站起身,战战兢兢地将手伸出去,眼前的不是范夫子,戒尺落下来肯定不会减力,今日看来是免不了挨一顿打了。
“先生!”祁承翎突然起了身,“舍妹前日初入学堂,事先不知今日有算数,未提前温书,是弟子提醒不及时,弟子愿替舍妹受罚。”
祁承翎说着将自己的手平平展开,挡在秦子衿的手上。
“作为兄长,你理应担责,今日便许你替了!”先生说着将戒尺举起,甚至因为打的是祁承翎,所以又抬高了几分。
秦子衿一慌,下意识地整个身子前倾,将祁承翎的手护在自己怀里,急切地道:“我会!我会!”
“你会?”先生停下手里的动作。
秦子衿点头,松开祁承翎,“我会,我就是太小了,手指不灵活,不会拨算盘。”
“可我方才听你也不会背口诀呀!”祁梦璃幸灾乐祸地说,“秦妹妹,你该不会是骗先生吧。”
“说谎重罚!”先生冷着脸道,“你且将口诀背与我听听。”
秦子衿哑然,她哪会什么算盘口诀的,即便二年级的时候学过如今也还给老师了啊。
她只能继续胡诌道:“我胆子小,一看到这么多人就紧张,一紧张就说不出来。”
先生的眼神瞬间变得越来越严厉了。
秦子衿又忙说:“但我心里有算盘,只要大家不说话,我可以心算!”
“秦妹妹谎话越说越大,小心圆不回来。”祁梦璃说。
前面的瞿尔雅也回头看了一眼秦子衿,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谎。
秦子衿却胸有成竹地看向先生道:“请先生出题考考弟子。”
先生垂眸沉思了一下,将手里的戒尺抵着桌面,悠悠道:“有钱一两三钱,出四钱,进一两八,进一两三,进九钱,出七钱,出二两,进七两三,进六钱,出一钱,出一两四,问余多少?”
秦子衿在先生开始报数的时候便已经抬起了手,这就是简单的加减法,而且只涉及两和钱两个单位,用小数点正好可以计算,所以算起来很快。
她微微抬手拨动手指帮助记忆,待先生念完,她便脱口而出道:“余八两六。”
众人皆是一惊,只有一旁的祁承翎淡定地说:“算对了。”
他面前的算盘上,第二列下一上三,是为八,第一列下一上一,是为六,八两六钱,没错。
先生心里也早有了答案,看着秦子衿点了点头。
周遭的弟子都惊呼:“还能这样?”
“先生,她答的这么快,该不会是偷看了旁边人的算盘吧?”祁梦璃忽然道。
秦子衿和祁承翎几乎是同时有了答案,也说不上谁快谁慢,确实没法排除这个可能。
“我再出一题。”先生说。
秦子衿点头,暗想若是这种简单的加减法,自己的心算水平应该没有问题。
“有稻二十担,每担换银二两三,又有粟五十担,两担粟可换一担稻,一共可换多少银两?”
秦子衿惊了下,没想到这次的题目升级了,不过也很简单,一口气就在心里列出了式子,然后答:“一百零三两五钱!”
“这么快?”有人震惊,想要拿算盘核算一下,只不过才拨弄两下,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还不会用算盘算这道题。
“对吗?”袁景泽迫不及待地问先生。
先生点了点头,用戒尺在秦子衿的桌上轻轻敲了两下,“行了,你坐下吧。年幼不是借口,既然不会,日后要勤加练习才行!”
“是,弟子知道了。”秦子衿坐下,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祁梦璃,挑衅地挑了挑眉。
“有谁知道方才我出的题如何算?”先生回到案前问。
有一人起身道:“粟五十,二担换一担稻,便是二十五担,稻二十,合一起便是四十五担,每担二两三,便是一百零三两五钱。”
“嗯。”先生点头,侧身拿起自己桌上的算盘,先用手在左侧轻轻拨动,“一共四十五担,一担二两三,此处我们可以拆开来算。”
“首先是二两,算盘上先敲四十五,遇二则再加一次,加上四十五,此位已满,进一,四加一满五,便是一下五去四,再加四,便是九,即为九十两。”
“再算钱,四十五,三钱,三四一十二,下二进一,三五一十五,直接进一,便是十三两五钱,加上前面的九十两,便是一百零三两五钱。”
“明白了吗?”先生问。
秦子衿点头,但还有一些弟子直摇头。
先生这回却不恼,笑着说:“大家把书打开,今天我们学习九九口诀。等学会了九九口诀,你们就明白了。”
秦子衿翻开书,很快就看到了九九口诀,很显然,就是小学生都会背的乘法口诀,只不过是反着来的,从“九九八十一”开始,至“二二得四”止。
“凡问有物几何,每件换钱几何,皆可用此口诀算。”先生又说,“如布一匹,每丈四两,一匹则是四四一十六两!”
“这般听起来倒也简单。”雯媗郡主说,“可方才先生说稻粟一问为何我听不甚明白呢?”
“那便是因为你没悟透。”先生说着看向秦子衿,“你们当真以为秦姑娘心中有一把算盘?”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秦子衿,秦子衿则羞涩地埋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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