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结拜
她很清楚也很明白嫣儿此时此刻心中的感受，过去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曾经受过别人的帮助，那种心中满腔的感激，千言万语却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明白。
但是此时此刻，她并不需要嫣儿感激她，她只希望嫣儿当真是把她当做姐姐的，当真是在谢家开心的。
“不用说，什么都不用说，我们姐妹之间，什么都是清楚地。嫣儿，一切都会越来越来的，你来谢家的第一天我就说过，你应该也还记得吧。”
“记得，我一辈子都记得，华棠姐，谢谢你。”“你这个傻丫头，说什么谢谢啊，都是自己家人，这么见外。”
嫣儿被华棠的话逗笑了，昏黄的烛光闪闪烁烁，似明似暗，扑在两个年轻姑娘的脸颊上，仿佛镀了一层金光一样好看。
如今当初嫣儿额头上的疤痕已经瞧着不那么明显了，只是平日里嫣儿从来不梳当下流行的发饰，也不带任何首饰。
每每瞧着同样年纪的小女孩大都活泼可爱，喜欢那些珠花首饰，嫣儿却一副全然不喜欢的模样，华棠都觉得心疼。
同样是姑娘家，没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今年嫣儿虚岁也有十五岁了，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但是她好像从来不在意这些事情，平日里面在谢记点心，也是随便的那个麻布包着头发。
顺便把额头上的疤痕也遮起来，华棠几次想同她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毕竟这种事情，开口说了又是担心嫣儿心中不舒服。也许是今日的氛围太好，也许是谢华棠在心中实在压了太久，今天真的是憋不住了，欲言又止的模样嫣儿尽收眼底。
“华棠姐，你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嫣儿是个从来聪慧的姑娘，谢华棠实在不忍心，只是因为这一点小小的瑕疵，便叫她生了从此随意过一生的念头。
华棠缓缓的从身上拿出一张纸，递给嫣儿。
嫣儿不明所以，一脸茫然的打开一瞧，竟然就是当年那张卖身的契约。“这？”
“嫣儿，我从来都没有把你当做是买回来的奴婢，我只当你是姐妹，这是你的身契，我早就想要还给你，但是那个时候你太害怕了，我怕把这身契给了你，你会担心是我想要把你赶走。”
华棠说的真切，只是一开口眼圈便已经红了。
“女人的命运就像风中的芦苇，若是遇上狂风暴雨便只能随风飘摇，但是嫣儿，人不能认命，如果认了那这一辈子就再也不会有什么惊喜，有什么值得欢庆的事情了。”
这一番话，华棠早就想要同嫣儿说，今日说出来，如释重负，嫣儿却一双杏眼中蒙上了雾气，晶莹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沿着脸颊一颗一颗滚落下来。
“华棠姐……”
她没办法说出话来，只是叫了一声姐，便从椅子上面滑落下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扑到华棠的腿上。
抽泣哽咽的声音就像一颗小凿子，不紧不慢的凿着华棠的心，钝钝的生疼。
“嫣儿，快起来，咱们之间不要这样。”
“不，华棠姐……我……华棠姐，你就是我的恩人，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谢家，这一生我都是谢家的人。”华棠听了嫣儿这一番话，眼泪默默地淌了下来，“你个傻丫头，你说你留在谢家有什么用，往后姐姐妹妹们都嫁人了，谢家哪里还有人。”
嫣儿哭的抽泣着打嗝，“那婶子总还是在的，我就照顾婶子一辈子。”
“净说些胡话，娘平日里疼你还少么，若是你一辈子不嫁人，还不得气死她，她才不要你照顾呢。到时候我就找个倒插门的女婿，你呀就得嫁一个知冷知热的好郎君，若是需要你帮忙，还能照看一下呢。”
华棠这番话，说的很是不着边际，却还是把嫣儿逗笑了，刚刚滚落下来的泪痕还没干，又忍不住笑出来，“华棠姐还说我说些胡话，我看是华棠姐才在说胡话，我……哪里还嫁的什么好郎君。”
嫣儿的话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只是低下头，伏在华棠的腿上抽泣着。
这些日子华棠早就想着寻个厉害的名医，看能不能治好嫣儿额头上的疤痕。
那块疤痕不只是一小块伤口留下的印记，就像是嫣儿的一块耻辱印记一般，虽然不大，额头上的伤疤一天不除去，嫣儿心里的伤疤怕是也难以恢复。
“别说胡话，我们嫣儿聪明又能干，大方又贤惠，若是哪家的郎君娶了你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如今你也有十五岁了，也到了年纪了，我同娘说说，让她也帮你物色着。”
华棠这话说出来有二。
一是当真安慰嫣儿，二也是为了看看嫣儿的反应。年前的时候，嫣儿明明对一鸣的眼神就不一样，还以为两人之间能有点什么，却不想这次过完年黄一鸣回来之后，两个人却没有什么交集了。
华棠不知道这当中发生了什么，也不好当面询问，怕伤了嫣儿的面子，只好这样旁敲侧击的试探一下，看看嫣儿的反应。“我不嫁人，我真的不嫁人。”嫣儿噙着眼泪，抬头望着华棠，满眼委屈的模样，当真是叫华棠心里的某一处塌陷了一块。
这样传神的杏眼，但凡嫣儿再自信一些，加上她江南女子固有的温婉可人，那怕是多少好人家的郎君都是求之不得的。
也不知道黄一鸣那个臭小子，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能让嫣儿看中了他。
“是不嫁人，还是不嫁自己没有相中的人？”华棠故意的问她，嫣儿却抿着嘴低了头一言不发。
“自从过年之后，我瞧着你跟一鸣之间好像是疏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或者是黄一鸣那个小子做了什么混蛋的事情惹得你不高兴了，跟姐说说，姐给你做主。”
华棠一番好意，说出话来却让嫣儿心里面五味杂陈。难道要她说，跟黄一鸣每次单独相处，都是听着他句句不离理谢华棠，每句话都是跟自己打听华棠的喜好么？
她没有那样大度，也不愿意同华棠姐之间有什么矛盾，嫣儿的心里清明的很。谢家对自己的大恩大德，就是一辈子都是报答不完的，黄一鸣即使自己再喜欢，只要他的心里没有自己，那自己也不愿意去争抢什么。
虽然只是个孤女，从小生长在乡村，但是这点骨气，她也是有的。
今日华棠问出来，嫣儿不知道怎么做答，只是避重就轻的说，没有什么，如今两个人正是忙着各自的事情。
谢记点心越来越忙，蓬莱坊的后厨每日也是热火朝天，实在没时间说话，也是正常的，再说了两人年纪都渐渐大了。
男女有别，也不好走得太近。嫣儿这番话，听着倒是有几分真心新，但是华棠却知道，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原因，恐怕连一小部分都不到，这只是她说服自己的一个借口。
既然她不想说，华棠也不再继续问，于是轻轻托着嫣儿的胳膊，想要拉她起来。
“快别跪着了，来起来坐下。”华棠不再发问，嫣儿的眼泪也止住了，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
“这身契今天给你，那就是真的给你了，把它烧了，明日我再陪你去官府的牒册上去了名字，从此你就完完全全的是我妹妹。往后有朝一日你出嫁，娘也是按照闺女的样子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华棠的话每个字都是真心诚意，这些日子嫣儿早就知道谢家待带自己的那份心，也不再推脱，便真的拿了身契。
“华棠姐，我这一生都不会做任何对不起你，对不起谢家的事情，你们的恩情是我一辈子都换不完的。”
“一家人说什么还不还的，往后咱们就好好的一起生活，明日跟娘说一声，咱们就摆了香案好好结拜，从此你也不要再叫婶子了，那是我娘，也是你娘。”
嫣儿很早便失了母亲，后来连爹爹也没了，一个孤女生活在谢家虽然一直以来黄氏都带自己如亲闺女，但是从来也没有交过她娘，一直都是婶子婶子的这样叫着。
如今说改口，嫣儿心里面暖融融的，知道这是华棠让她放心，从此不光是谢家人，就连外面的瞧见了，也把她当做谢家的闺女，她的名分便真真正正的落实了。
“好，明日咱们就结拜。”
华棠见嫣儿答应了下来，身契也接了，便放心的笑了。天色已经不早，这件事既然已经定下来，那边早些歇息才好。“不早了，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早点去准备谢记点心的材料。”
“哎。”嫣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应了下来。华棠摸摸她的脑袋，便出了房间，顺手给嫣儿把房门关上了。
浅浅的烛光下面，嫣儿静静坐着，翻开那张身契，又看了一遍，一双杏眼又蒙上了薄雾，她长舒一口气。
把罩在油灯上的罩子取了下来，烛火轻易的就把那身契点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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