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伺候的下人都已经下去了,只有萧阙和徐尽欢二人。
“桃桃,我的确用谢筠的身份哄骗了你,但是我对你的心意都是真的。”
“我的确如你所说,说了很多的谎,但是这其中也有许多是真的,就比如我的病。”
窗外照进来金灿灿的阳光,落在萧阙的袖口上,他袖口绣着祥云纹的金丝线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冷冷的光芒。
萧阙垂眸,凉薄地笑了下,“严格说来,应该是我身上的毒。”
徐尽欢瞳孔一震,“唰——”地抬起头,“什么?”
她蹙眉,语气有些犹疑:“你……你怎么会中毒?”
萧阙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回忆了从前,“在刚遇到你的时候,我的身体真的不大好。”
萧阙回忆起被体内的奇毒折磨时,神情释然,目光落在远处,仿佛穿透时光。
“尤其冬日畏寒,刚入秋日,东宫便要早早烧地龙供暖。”
他笑了笑,语气很轻巧,“就和我现在出门装出来的那个样子差不多。”
萧阙表现得淡然而轻松,但是徐尽欢心中莫名地浮现出一股悲伤。
她察觉到自己慢下来的心跳,伸手捂住胸口。
她刚刚似乎……在心疼他?
徐尽欢有些出神。
萧阙又说起去江州的缘由。
“我当初去江州岁诸山,其实就是奔着桃花寺的方丈大师去的,我听闻他有一手神针拔毒之术能克奇毒,故而秘密前往江州,请他替我解毒。”
“遇上你,是一个意外。”他轻轻道。
“因为我是秘密出京前往江州的,所以,我只能对你编一个假的身份。”
徐尽欢回过神来,清醒了一些。
她从那只温暖的大手中,毫无贪恋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语气不怎么好地说:“那你后来有那么多机会向我坦白,但是你并没有。”
萧阙的唇紧紧绷成一条直线。
“因为目前的局势,我暂时还不能让别人知道我身上的毒已经快要治好了,我去过江州的事也不能让别人知道,所以……”
“我只能瞒下你,想着等我们成婚以后,我再向你解释。”
身处这个位置,萧阙只能这样步步小心。因为,只要一步行差踏错,他和他身边的人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徐尽欢不解:“你是太子,你的毒好了,不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么?你还可以借此压一压二皇子的气焰,你为什么要隐瞒此事?”
“如果我的毒好了,并不是一件所有人都乐见的事呢?”萧阙顿了下,补充道,“起码现在不是。”
“什么意思?”徐尽欢挑眉,“你是指二皇子一党人?”
萧阙摇了摇头,不肯再详细解释。
“这件事……能不能等我再过些时日,等到合适的时间再告诉你?”
徐尽欢挑眉:“为什么?”
“因为它关系重大,而且你性情直率,我怕你……”萧阙顿了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藏不住事。”
徐尽欢:“……”
他们还没和好呢!
他就敢这么说她!
虽然是实话,但是她不爱听啊!
她冷冷哼了声:“不说就不说。”
徐尽欢不是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她很清楚,萧阙处在这个位置,他口中的事关重大,很可能是关乎许多人身家性命的大事。
更何况,外界一直以为的太子体弱多病,实则是太子中毒,怎么看都和皇室秘辛有关。这种事她不知道也好,毕竟有句话不是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么?
“尽欢,我向你隐瞒身份,这其中有一些是因为我刚刚提及的原因,还有一些,是因为我……存了逗弄和报复你的心思,我很抱歉。”
徐尽欢拍案而起,瞪着眼睛质问他:“报复我?你为什么报复我?”
萧阙的手抚摸着她垂落下来乌黑发丝,似笑非笑道:“你忘记了么?”
徐尽欢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想起来。
萧阙幽幽道:“你为了踢开赐婚,在我面前和那个姓卫的小白脸,以及姓方的那只花蝴蝶……”
徐尽欢脸色一变,她想起来了。
说起来,萧阙虽然瞒了她的身份,但是她在他面前闯下的大祸也不少,桩桩都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徐尽欢一脸心虚地坐下。
萧阙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徐尽欢给出一个态度。
“我……我……”
徐尽欢目光缥缈,根本不敢看他。
她犹豫了半天,被他看得没办法了,才郁闷地说:“好了,那就算咱俩扯平了!你撒谎骗我、欺骗我感情在先,我冒犯天家威严在后,谁也别说谁!”
见徐尽欢终于放过此事了,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萧阙悄然无声地勾唇笑了。
“桃桃说我欺骗你感情,属实是冤枉。”
“还有,你之前说,我罚你禁足、带你出去玩,看着你对我感激不已,渐渐沦陷,我心里特别得意……”
萧阙正色道:“绝无此事,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我也从来没有把你傻子。”
“我们的相识更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和算计,如果是骗局和算计,我何必要把我自己的真心也算计进去?”
萧阙重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手心干燥温暖。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也丝丝缕缕飘进她的鼻腔中,她有几分恍惚。
“我从前没有真正喜欢过什么人,我一开始也并不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我那个时候只是想,我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太子妃的话,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萧阙黑沉沉的目光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
徐尽欢的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
入夜,
烛火摇晃,将徐尽烟纤瘦婀娜的影子照射在墙上,勾画出美好的弧度。
徐尽烟一只手捏着一张薄薄的信纸,烛光隐隐约约透过这张信纸,照亮上面的墨迹,漆案上放着那封空白的信封。
这封信是今早放在她书案上的。
她只打开看了一眼,就知道是谁递来的。
她迟迟不答复,他等得不耐烦了,所以来信催她。
比这封信更让她惊恐的是,二皇子的手竟然已经伸进了徐府,伸到了她身边,她至今还不知道,这封信到底是谁放的。
她院中伺候的下人都已经排查一遍,但是仍然没有揪出来这个人。
她看着上面那些嚣张凌厉的字,脸色阴沉,忽然一把将信纸揉成一圈。
她本来想要将这封信撕成碎片,忽然又有些不放心,于是信纸展开,放在了火红的烛焰上。
信纸和信封都被烛火点燃,徐尽烟将它们扔进了香炉里,化作灰烬,与炉中的香灰融合在一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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