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空大师微笑道:“施主可还记得,当年你先是请人问老衲,天蚕莲能否给你,老衲拒绝。”
“后头施主听说,若是能从山下,跪三千台阶上老衲所在的护国寺,菩萨会满足世人心愿。”
“是以施主一路跪上山,再次对老衲开了口。”
容枝枝有些赧然地道:“当年如此,也只是试试看,希望大师能看到信女的诚意。”
“自然,若是容枝枝跪上去了,大师依旧不给,我也是不会有半分怨言的。”
因为东西本就是释空大师的,人家给或者不给,都是不便强求的,她只展现出自己的诚意便可。
释空大师却是笑道:“那施主你可知道,这天蚕莲的种子,是相爷委托老衲在山上种的。”
“只因怕相爷的政敌知晓,此物关系相爷的性命,便一直未曾对外言说,当初第一次拒绝施主的时候,老衲也未曾明言。”
世人大多只知道相爷身体不好,但知道是因为中毒的只有一些权贵,知晓是什么毒,且知晓天蚕莲能解的,寥寥无几。
便是容枝枝一开始没认出沈砚书的时候,都只是想试试看,天蚕莲能不能帮到沈砚书。
容枝枝闻言一惊,难以置信:“什么?”
“老衲起初不给,那是因为本就不是老衲的东西。否则出家人慈悲为怀,老衲岂会藏匿此物,不予施主救人性命。”
“而是要施主你自己想法子,一路跪上山?”
“后头是你为了药,跪着来求老衲的事叫相爷知晓了,相爷即刻遣人送信过来,叫老衲成全施主的心愿。”
容枝枝一时间心里有些乱。
那如果是这样,沈砚书这些年的毒,这些年身体不好……
释空大师身后的悟心,此刻也开了口:“三年前相爷出使旻国,回来的时候,天蚕莲便已经长好了,他只需服用一株便能痊愈。”
“可就是在此时,容施主你跪上山的消息,传到了相爷耳中,而您开口便是两支都要。”
“相爷放弃了自己痊愈的机会,成全了施主你。”
容枝枝抓紧了自己的袖口,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曾经离解毒只有一步之遥,甚至后面她只带走了一株,留下了一株在山上,若是沈砚书愿意,随时可以取走另外一株。
可他一直未曾去取!
她是个通透的人,此刻便问释空大师:“所以当年,您只给我一支天蚕莲,并不是因为已是窥得天命,知晓齐子赋会负我?”
她一直以为,释空大师是算到了今日的一切,当年才只给一支。
释空大师笑笑:“世上的事,从来便是一体两面,有好便会有坏。”
“老衲当时只是想着,既然第二株,齐家公子三年之后才会用到,那不如便暂留老衲身边。”
“人心易变,如此也算是给所有人一个三年的考验,万一齐家公子不值得,施主也有反悔的机会,而相爷也有活命的机会。”
容枝枝听到这里,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直以为,第二株天蚕莲,是她让给沈砚书的,想想当年自己救他一命,又送他一株天蚕莲,她便觉得……
便是她近日里承了他不少情,两条救命之恩也是够还的。
然而现下……
悟心这会儿更是道:“日前小僧走过一趟相府,问相爷这三年来,受蛇毒折磨,是否后悔让出解药,相爷也称不悔。”
容枝枝心情更复杂,不悔吗?
那样的毒,落到谁的身上都是难受的,他足足多承了三年,却说……不悔?
释空大师轻声道:“如今这一切,是人心,也是天意。老衲本是方外之人,却也看得出来,相爷对施主的一番心意。”
“男女之事,不克强求。若施主实在无意,老衲自不会多劝。”
“老衲只是明晰,世上一切都有因果,容施主有权知晓一切因,权衡一切果。”
容枝枝听到这里,认真道:“多谢大师今日告知。”
若非是如此,她还一直以为,自己对沈砚书的帮助,比他对自己的只多不少。
如今看来,他当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世上有几人能做到,把自己活命的药都让出来?释空大师今日若是不说,她怀疑沈砚书这辈子都不会告诉自己。
释空大师:“老衲的来意已成,便先告辞了。”
容枝枝却开口道:“大师可否暂留容府一日,帮我一个忙?”
悟心刚要替自家师尊拒绝,因为除了能被师尊当作“佛友”的相爷,师尊可是从未在谁家中留宿过。
释空大师便先问道:“是何事?容施主应当知道,老衲不插手世事。”
容枝枝:“我只说出自己所求,大师是否愿意相助,全在大师,容枝枝绝不强迫半分。”
她本也是要找个高人前来帮忙,释空大师正好来了,说不定也是天意。
其他的“高人”说的话,父亲或许还会当作无稽之谈,但释空大师的话,父亲一定会慎重。
释空大师:“施主请讲!”
待容枝枝压低了声音,将一切都说完。
释空大师闭目道:“此事老衲答应了。”
这下,不止是容枝枝有些惊喜,就是悟心都愣了一下,按理说师尊是不会应这种事的。
似能明白他们的疑惑。
释空大师主动道:“只因此事事关容老太君,容老太君一生行善积德,有功德于人世,老衲相助,本是该然。”
容枝枝感激地道:“大师慈悲为怀,容枝枝不甚感激!朝夕,去给大师安排一下,让大师在客房住下。”
释空大师起身:“劳烦施主了!”
容枝枝:“本是应当。”
然后她便去准备明日一早,需要使用的所有物件。
容太傅在听容枝枝说要请高人来办事的时候,心里还没当回事,但听说这个高人竟然是释空大师。
且对方还在他府上住下,他惊了。
还亲自去拜访了一番,释空大师在大齐的地位非同小可,是公认的第一高僧,其弘扬的佛法,不知使得多少人弃恶从善。
待容枝枝将需要的物件,都叫人备好了,已是深夜了。
明日是一场戏,可也是规规矩矩地先请大师给祖母超度,所需的物品,自是应当一应俱全,半分马虎不得。
看姑娘忙完了。
朝夕上去给姑娘按头,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姑娘,今日听了释空大师的话,您对相爷的事儿,是个什么想法了?”
容枝枝面色一顿,只觉得本就疲乏的脑识,更是怠倦。
她也是在权衡。
只是容枝枝也说了一句:“莫说我,倒是你,今日释空大师与我说了那些话之后,你便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会儿怕也是有什么想说?”
她还没多想什么,只以为朝夕只是也想帮沈砚书说说情。
却不想朝夕道:“姑娘,其实……奴婢瞒了您一件事!”
“因为当初答应了相爷不与您说,且那会儿也觉得,姑娘您不知晓会更好。”
“可今日听了释空大师的话,奴婢一直在想,或许……相爷被毒蛇咬伤的真相,您该知道了!”
容枝枝诧异地看她:“什么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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