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宾客,管事媳妇带着丫头婆子残局,孙氏回到正房。
“夫人,累一天了,喝杯参茶。”冬至捧来茶碗。
孙氏接过来呷了一口,这才长长舒口气,不自觉得看一眼冬至。年芳二八,桃腮粉脸,柳眉星眼,举止之间自带一股自持安静,若是不说身份,哪个不当是她是主子小姐。
这是她为苏玄秋准备的,几年前起就开始张罗,采买了颜色鲜艳的小女孩,又请了老师嬷嬷调.教,读书断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冬至格外出挑,除了长相才华,更凭几分小姐的贵气。
孙氏看着十分满意,便带到身边端茶递水,也是想在苏玄秋面前露脸。
苏玄秋见也见了,却待之如常,只当是屋里平常使唤的丫头。
孙氏还以为苏玄秋不好开口讨丫头,索性自己开口点破。苏玄秋却是淡淡说了句:“我身边不缺人侍侯,不用你操心安排。”
没有责怪,没有嘉奖,更没有收用冬至。
孙氏再没眼色也不敢再提,只是冬至十分灵巧,说话做事皆有几分气度,又识文断字能帮着料理一些琐碎事务,便索性留在身边使唤。
“我问过书房的小厮,老爷是下午回来的,先去了那边府里,回来之后就去书房了。”冬至小声说着。
孙氏又是一叹,把茶碗递给冬至,着:“人也进来了,老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她与苏玄秋是少年夫妻,成亲之初苏玄秋只是嫡次子,连举人都不是。那时候的定远侯府还是赫赫扬扬侯门府邸,她也是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十几年过去了,定远侯府一败涂地,几乎到吃不上饭地步。而苏玄秋己经成了国公爷,又是状元公。
这一升一降之间,苏玄秋待她如旧,她却越来越惧怕这个丈夫。就是夫妻间说话,孙氏都不得不存几分小心,只怕哪句话说错了,惹得苏玄秋不悦。
也不只是因为她气弱抬不起头来,而是原来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年人,随着权势地位的升高,气势心智早就不是当年。
苏玄秋只是那样站着,她就有几分惧怕。
冬至想了想,斟酌着用词道:“老爷向来忙于公务,晚上也多歇于书房。现在时候还早,只怕公务还没忙完。”
她进府这两年冷眼看着,苏玄秋在女色上平平,但对身边的女人却都不错。
孙氏做为正妻虽然无子,娘家也败落了,苏玄秋对她依然是相敬如宾。冯姨娘年龄大了,苏玄秋早不让她侍侯,但念她生子有功,也算是厚待。前头几个通房丫头,苏玄秋觉得用不着了,也都给了丰富的嫁妆,让她们自己寻婆家。
现在孙氏为了子嗣纳孙惠姐进门,不管苏玄秋喜不喜欢,他点头同意了,自然会努力造人。但要是想着苏玄秋能体贴温柔,那就要看孙惠姐自己的本事了。
“老爷最近是忙碌。”孙氏听得有几分放心,又道:“惠姐呢,安置好了吗,我得叮嘱她几句。”
今天苏玄秋都没来受礼,她也是担心孙惠姐委屈。虽然嘴上说的好听,进门就是二房,但连个二房大礼都没有。但把庶妹纳进门当妾,她也是良心不安。
“姨奶奶初来乍到,只怕正在收拾呢。”冬至说着,又吩咐小丫头:“传姨娘过来。”
孙氏心中有几分愧疚,便起身道:“她那里我还没去看过呢,正好去瞧瞧。”
冬至连忙扶起孙氏,带着丫头婆子去了孙惠姐住的小跨院。
状元府邸地方宽敞,主子却十分少,苏玄秋又有钱。孙氏也不是小气的人,待下人一向大方。
现在孙惠姐进门为妾,她便让管事媳妇把她正房旁边的一所大跨院收拾出来。居中三间正房,左右两耳,东西厢房,院子也宽敞。
这样的房舍,别说是妾室,就是正房夫人都住的。
“夫人来了……”
小丫头一声通传,孙惠姐连忙停了手,看孙氏进门多少显得有些茫然。
她一身粉红嫁衣己经换掉,面对一箱箱衣服,她都不知道要穿什么,最后还是丫头做主。
倒是她身边的吴婆子,本就是孙氏的心腹,连忙迎了上去:“夫人怎么来了。”
说着吴婆子连连给孙惠姐使眼色,孙惠姐这才反应过来,上前行礼道:“姐姐。”
吴婆子不由的小声纠正,道:“要叫夫人。”
妾室与妾室才叙姐妹情呢,现在孙惠姐与孙氏是主仆之别,称呼自然不能随意乱叫。
“夫人。”孙惠姐这才改口。
孙氏看一眼孙惠姐,只见她低头垂目,手足无措,心中顿起几分叹息。对吴婆子道:“惠姐才来,还不懂府里的规矩,劳烦妈妈多提点照应。”
孙惠姐何止是不懂府里的规矩,连大家闺秀的作派举止都没有。见的世面也少,外头见面时一时半会还能撑起来,回到屋里关上门,一身小家子习性再也掩不住。
吴妈妈笑着道:“请夫人放心,我跟着姨奶奶再出不了错。”
冬至扶着孙氏坐下来,又看看屋里铺阵摆设。她钦点了院落,吩咐管事媳装裱收拾,再没来看过。
只见三间正房并未隔断收拾的干净俐落,虽有几分玩器,却也是素雅大方,东梢间是卧室,西梢间是书房,架子上堆满了书,当中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正是苏玄秋喜欢的风格。更点头道:“收拾的不错,老爷喜欢。”
孙惠姐一直低着头,其实她不喜欢这样的房间。尤其是西梢间的书房,她连大字都不认得,那些书看着实在碍眼。倒是很想撑张绣架,闲来无事绣绣花。
吴妈妈看孙惠姐站不动,便端了茶递到孙惠姐手上,孙惠姐这才把茶端到孙氏面前,恭敬说着:“夫人用茶。”
孙氏看孙惠姐木讷至此,心里重重叹口气,这样的性子只怕不会得苏玄秋喜欢。但转念一想,要是孙惠姐真有十二分伶俐,又有这般美貌,只怕自己也不敢让她进门。
这个堂妹,总是自己对不住她,便声音放软了,道:“今天老爷出门了,没来的及受礼。新妇进门,明天再见家中人口。”
“是。”孙惠姐低头应着,声音中不自觉得带出一份委屈。
她就是再傻再木讷也知道,进门为妾己经是下下策,进门头一天,男人就不露面,定然是对她不喜。
孙氏看她一脸丧气,笑着道:“你刚进门不晓得,老爷向来把公事看的比天还重,对后宅女眷皆是如此,并不是单冷着你。就是那冯姨娘,还是苏太君亲自挑的呢,大模大样抬进门,却被老爷冷了几个月,后来才圆的房。”
苏玄秋对女色平平,但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尤其是他膝下子嗣单薄。苏太君塞的丫头,下属孝敬的,上司送的,这十来年里头来的走的也有十几个了。
其中不乏才色双绝的大美人,苏玄秋皆是淡淡的。好像女人只是他发泄用的,从来都没正眼瞧过。
“老爷己经回府,晚上定然到我屋里吃饭,你好好侍侯。”孙氏笑着说。
要是这一顿侍侯好了,能得苏玄秋的青眼,子嗣也就来的快了。
以孙惠姐的样貌长相,就是只凭这张脸也能得苏玄秋喜欢一阵。
孙惠姐神情缓合,心知孙氏这是给她制造机会,道:“是。”
叮嘱几句,孙氏又说了苏玄秋的喜好。苏玄秋基本没什么喜好,衣着饭菜他都不太放心上,倒是喜欢读书,只是哪个小女子敢在他这个连中三元的状元公面前卖弄。
“老爷最不喜欢妖妖绕绕的女子,要端庄自重。更别想着动心眼,在家里拨火挑气,只要老老实实侍侯,老爷就喜欢了。”孙氏格外叮嘱着。
夫妻十年来,她虽然不知道苏玄秋到底喜欢什么,苏玄秋烦感什么却知道。
女子要庄端自重,哪怕是妾室也不能学青楼里的姐儿,要是再有几分才气就更好了。只是她按这个标准打造了冬至,苏玄秋依然没看上,但却也没有责怪。
有时候孙氏也是无力,她满心想讨好苏玄秋,都不知道要如何下手。
“是,我都记下了。”孙惠姐点头应着。
又说了几句,孙氏累了,便带着丫头回房休息。
孙氏一觉睡到掌灯时分,冬至侍侯着她梳洗,又道:“刚才冯姨娘来看夫人,我看夫人睡着了,就打发她回去了。”
“她哪里是来看我,分明是来看老爷。”孙氏冷笑说着。
一直以来冯姨娘还算乖巧,偏偏今天孙惠姐进门,冯姨娘又是生病又是吐血。
“老爷早不往冯姨娘屋里去,只是念着她生了一个哥,荣养着她而己,夫人何必与她动气。”冬至轻声劝着。
苏玄秋早不踩冯姨娘的门,冯姨娘也没弄个漂亮丫头固宠,一直以来供养不缺,她也算是安份守己。
现在孙惠姐进门她坐不住了,想也能明白,要是孙惠姐生下儿子,孙氏抬举她,必然要压她一头。
“只望惠姐的肚子争气,早早生下子嗣。”孙氏说着,自言自语道:“这孩子我定要亲自抚养。”
冬至神色犹豫,终于道:“刚才小丫头过来,跟我说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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