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萦满怀心事回到梅园,连裴氏都显得有些淡淡的。
本以为孙氏是想相看庶子媳妇的,看孙氏行事又不像,只能说是一场没头没尾的游园会。
“把这件大氅包起来,不要再让人看到。”安初萦回房间就把雀金呢脱了扔到床上。
怪不得孙氏对她的态度怪怪的,弄不好就是认为她是贺子章的外室,才拿她比孙惠姐。
红玉连忙迎上来,看安初萦气乎乎的,便问:“小姐可是在苏府受了气?”
“别提了。”安初萦憋着满肚子火,却是问红玉:“高云瑞现在到底做什么生意?”
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不可思议。高云瑞今年才二十一岁,四年前才放了身契出去,就是天纵奇才,马云的前世,现在最多也就是大商人,手里有钱。
哪里想到,他竟然能拿到秦王府的东西。
“云瑞?”红玉愣了一下,道:“他不就是做点小生意吗,倒是能挣钱的。”
安初萦看红玉一脸茫然,只怕她也是一无所知,心中越发的烦燥。
苏玄秋说出自秦王府,当然是错不了。
现在问题来了,高云瑞如何拿到秦王府的东西,还是宫里赏出来的。
偷的?别说秦王府那样的地方,就是安国公府也不会闹贼。内院外院,三重仪门,哪里是贼人能进来的地方。
就是秦王府门禁松散,真是贼偷出来的,像这样的东西,也不敢在京城贩卖,多是销往别外。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贺子章得了之后,就赏于姬妾。那姬妾因为某种原因手里缺钱,便把衣服卖了,高云瑞有钱便买了来。
高云瑞买了之后,并不知衣服来路,只看衣服好看,便孝敬她了。
这应该是最合理的解释。
“他给小姐惹麻烦了吗?”红玉连忙问着。
安初萦不知道说什么好,道:“把衣服收起来,切勿让人看到。”
不管这件雀金呢怎么到高云瑞手里的,只怕都不容易。
高云瑞把衣服送他,实在是他的一番心意。因此而怪罪他显得不通情理,但是这衣服她拿着也是扎手。
先收起来,以后有机会还是给高云瑞。
说起来,也有两年未见,她也该找个机会见见高云瑞,看看他到底做什么的。
红玉看安初萦神情凝重,连忙把衣服打包收起来。耳房里冷,又连忙拿了件大氅给安初萦披上。
“以后莫再提苏三爷。”安初萦叮嘱着,“没得让人笑话。”
相信这趟之后,裴氏也不会再提这事。
孙氏行事透着一抹古怪,再有苏玄秋……
总之,不要再提苏家,她继续当她的寄养小姐,以后嫁个地主或者商户,荣华富贵过完一生。
“是。”红玉连连点头。
虽然她觉得能嫁于苏哲是门好亲事,但安初萦气呼呼回来,只怕是在孙氏那里受侮了。
既然人家不愿意,何必硬往上凑。
及至次日,梅园的梅花赏完,安太君乏了,外头住了两天,身上似乎也不大舒服。
周氏和裴氏张罗着动身回府,安太君病中仍然不忘问:“雪宁呢,她该回来了吧。”
裴氏只能含糊道:“她好着呢,老太君莫挂念。”
安国公府一行人回府,当天下午,苏府众人也回城了。
原本孙氏是可以凡事不管,让管事媳妇去打理收合。但苏玄秋来了,孙氏便亲自打理,连带着苏哲的,都亲自过问。
一行人回到府中,苏玄秋带着苏哲去国公府请安。
孙氏则带着孙惠姐收拾,又叮嘱孙惠姐:“老爷向来不喜欢下人动他的东西,你要记得,但凡老爷在你房里,必然要亲身服侍,再有他的衣物东西也一定亲自动手。”
当然,要是不这么做,苏玄秋也不会责怪。屋里有得是丫头,并不需要主子动手的,但要是亲自动手了,苏玄秋的态度往往会更亲和一些。
苏玄秋不是会把要求列出来,让女人去照做的男人,但他自有一套对女人的标准。他觉得满意了,才会对女人更好。
苏玄秋的许多习惯,都是夫妻这些年,她感觉出来的。
“是。”孙惠姐应着,笑着又道:“老爷到我屋里,我都是亲自动手的。”
苏玄秋那样好的一个儿郎,她爱还来不及,自然全心全意侍侯。
孙氏听得点点头,却不由的叹口气,又道:“你还年轻,刚进门不知道老爷的脾气,以后切忌要谨言慎行,不要乱说话,惹得老爷不高兴。你哥哥的事,等有空了,我自会在老爷面前说的。”
孙五太太也过来说过,希望给儿子捐个官。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哪天苏玄秋心情好了,就是说一声的事。
但就是说,也轮不到孙惠姐一个妾室说,得由她这个正室夫人开口。
苏玄秋是标准的仕大夫,妻妾分明。这十来年不是没有得宠的妾室,但侍宠而骄的就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孙惠姐一个得宠妾室,竟然敢开口在老爷面前为弟弟求官,实在是犯了苏玄秋的忌讳。苏玄秋甚至直言,让她管教孙惠姐,不是因为孙惠姐是她妹妹,而是她是妾室,主母有权利也有义务管。
“是,我不该胡说的。”孙惠姐把头低了下来。
她就是笨也看出来,当时苏玄秋的脸色不对,幸好孙氏打断的及时,苏玄秋也没有再说什么。
“老爷的心思你也别乱猜,他吩咐什么,你就做什么,其他的再也不管。”孙氏说着,格外叮嘱道:“现在最要紧的,赶紧生下子嗣。”
孙惠姐听得心念一动,看屋里并没有旁人在,道:“我正想跟姐姐说呢,老爷在缀锦楼里……”
孙氏叹口气,打断孙惠姐道:“我刚才叮嘱你不要乱猜老爷心思,更不要多说话,你怎么就不听呢。”
缀锦楼里,苏玄秋到底跟安初萦说了什么,她虽然并不知道。但这场见面,本就是苏玄秋让她安排的。
中间过程是怎么样的并不重要,关键是苏玄秋的心意,他确实对安初萦有情。
“但是……”孙惠姐不由的咬住下唇,她年轻受宠,又爱慕苏玄秋,如何愿意自己的丈夫心中有别人。
“没什么但是的,这院里的女人都是看着老爷的眼色活,别说你了,就连我都不例外。”孙氏说到这里时,又是重重叹口气。
夫妻十几年,她早不是拈酸吃醋之辈,来来走走丫头通房也有十来个了,后头还住着生了儿子的冯姨娘,又亲自张罗孙惠姐进门。单说男女之情,实在没剩下几分了。
要是安初萦只是府里丫头,或者平民家的姑娘,为了讨好苏玄秋,她甚至能主动张罗,根本就不需要苏玄秋开口。
但是安初萦那样不上不下的身份,而且看她的脾气性格,既不是孙惠姐这等蠢笨之辈,又不是不吭声的受气包。
有长相,有智慧,又有身份,再有苏玄秋的宠爱。苏玄秋真抬了她进门,只怕自己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姐姐是老爷三媒六聘的夫人,如何能说这等丧气话。”孙惠姐连忙说着,神情显得有些慌张。
她原本以为孙氏是不知道的,等她说了之后,孙氏自会拿出正室的提统来压制安初萦,断不能让安初萦那样的小妖精得逞。
哪里想到孙氏会说这样的丧气话,听她的意思是甩手不管了。
孙氏苦笑着摇摇头,叹息道:“孙家己经败坏成那样子,连子弟捐个官都没有门路,我又无子嗣,哪来的底气。”
定远侯府底子烂成什么样,再没人比她更清楚。稍稍出点事就要苏玄秋帮忙,这十来年,她没少求到苏玄秋跟前。
她要是能生下一堆儿女,总算是生子有功,一堆儿女在膝下,她在苏玄秋也有底气。现在她膝下空空,唯一的庶子也不与她亲近。
娘家又一件件事求到他面前,她还时常拿家用银子去补贴,苏玄秋知道也不管,有时候看她补的狠的,还会让帐房多送一份家用。
直到她拿自己嫁妆去补贴时,苏玄秋派人给她传话。妻子的嫁妆他不管,但嫁妆的出处每一笔都要写清楚,每次支出都要有她的亲笔签字才能动。
不然以后真有什么事,孙家追问起来,女儿嫁妆无缘无故没了,连个字据都没有,扯起皮来,大家都难堪。
那时候孙氏就明白,苏玄秋对她己经没什么夫妻情份。这样的大事,完全可以亲自说,而不是派人传话。
自那之后,她虽然仍然补贴娘家,却开始注意分寸,再不敢拿大头的家用去贴。
“你要记住,在这个宅子里,你也好,我也好,都是老爷的女人,事事以老爷为先,他喜欢谁,我们也要喜欢谁。”孙氏说着,痛的己经麻木,只剩下深深的无奈。
“但是……”孙惠姐紧紧咬着下唇,道理如此,只是年轻貌美的她如何听得进去。
孙氏苦笑着道:“你哥哥还指望着老爷帮忙捐官呢。”
想摆出正妻的范,想有尊严想有地位,那就不能事事求到丈夫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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