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六娘出阁,安初萦让冬至按例备了一份礼,打发管事媳妇送过去,婚礼当天,她本人并没有去。
妹妹出阁,姐姐却没回来道喜,若是平常,京城贵妇之间肯定会有议论。贵妇们太闲,一点小事都会议论不完。唯独这回,虽然大家都在议论安六娘的婚事,但没人议论安初萦。
婚事办的太简办,婚房太不成样子,秦王府太不重视,新郎官都没有请自迎亲,随便打发一顶花轿把人接走。要不是请贴上写明是娶妻,很多人都会认为这是在纳妾。
“小姐,先吃饭吧。”安六娘的丫头,小心翼翼的上前说着。
安六娘身穿嫁衣,坐在新房里,整个人似乎都在发懵。
今天她出嫁了,贺云瑞明明在京城却没来迎亲,这就罢了,贺云瑞的怠慢也不止这一处了。
让她震惊的是,她的新房,也就是她将来的住处。
婚前有婆子过来看过,也跟她说过,新房差了些。
她当时还以为,最多也就是地方小些,家具差点,王府主子住的屋子,再差也有个限度的。
哪里想到,眼下这房子实在破的超出她的意料外。说是三间正房,但也就是两间大小,建成至少三十年以上,虽然重新装修过,但如此破旧的房舍,装修效果实在有限。
家具倒是重新做了新的,但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看的出来是赶工出来的,十分不讲究。
她嫁的不是青年才俊吗,她不要未来的世子妃吗,为什么她的新房是这种地方,难道她要一直住这里吗?
“小姐……”丫头看安六娘仍然在发怔,不由的再次出声。
安六娘终于醒过神来,道:“姑爷人呢?”
拜完天地,被送入洞房时,还有人跟着。后来送到新房门口,人就都走光了。
盖头是她自己揭的,揭开只看自己的丫头,以及贴满喜字,却破烂不堪的新房。
“不,不知道……”丫头小声说着,虽然很犹豫,却是道:“姑爷没来迎亲,小姐还是先别等他,用了饭就休息吧。”
“这样的屋子,这样的……”安六娘只觉得心中一团怒气直冲云霄。
她都己经接受贺云瑞并不喜欢她的事实了,在安四爷的劝说下,她都己经打算老实当个摆设了。
但是如此简慢的婚礼,如此破旧的房舍,连基本生活都无法保障,这让她如何忍耐。
“小姐,你要忍耐啊,想想四爷与你说的。”丫头连忙劝着。
她是安四爷特意安排的丫头,让她一定要多劝安六娘,不要冲动行事。
“我怎么忍耐,就这样的房子,还有这样的饭菜。”安六娘说着,指着圆桌上的四样小菜道:“你看看,青菜小炒,只差把剩饭端上来了。”
丫头不敢吭声,也不好反驳。
四碟小菜,不够精致不说,连装菜的碟子也都十分平常。
“狗眼看人低,连这群奴才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安六娘恨恨说着,除了愤怒之外,心底浮起一抹后悔。
这门亲事,她当初就不该答应的。为了赌一口气,就这样把自己嫁了,落到这番境地,就是现在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大奶奶在屋里吗?”门外传一声问侯。
丫头连忙上前开门,道:“奶奶在屋里呢,嫂子快请进来。”
管事媳妇笑着道:“我是秦侧妃手下管事,代侧妃来传个话。”
丫头听说是管事媳妇,越发客气了,道:“嫂子快请进。”
管事媳妇笑着进门,房舍实在小的可怜,安六娘就在正厅圆桌前坐着,脸色不善。
“给大奶奶请安。”管事媳妇上前见礼,却是留意安六娘神情。
安六娘脸色丝毫没有缓合,语气中带着不耐烦,道:“你来有何事?”
管事媳妇笑着道:“秦侧妃派我来传话,明天本该是新媳妇认亲的意思,但府中人也不齐,就改天了。”
“呵~”安六娘冷笑,“改到哪天?这么大的王府,这么多人,见到了都不知道叫什么,万一叫错了人,闹出笑话来,大家一起笑就是了。”
管事媳妇只得一笑,也不说其他,道:“话传到了,我告退了。”
说着,管事媳妇传身就走。
安六娘心中却是越发气不过,怒声说着:“秦侧妃好大的架子,想来不过是安国府收留的孤女,被送到这里来,就真以为是正主子了。”
谁都知道秦王府是秦雪宁管家,自己的婚礼,房舍,连端上来的饭菜都是她安排的人做的。
面对眼前种种,她除了怨恨贺云瑞,更加怨恨秦雪宁。
本欲出门的管事媳妇顿时站住脚,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的道:“秦侧妃乃是朝廷册封的四品诰命,大奶奶不过一个白身,还敢说主子下之类的话,没得让人笑掉大牙。我倒是要劝您,把这脾气收收,当家人也敢得罪,真是老寿星上吊,活的不耐烦了。”
话完,管事媳妇大步离开。
安六娘顿时懵在当场,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管事媳妇竟然敢这么说话,想反击之时,管事媳妇早就大步走开,根本就抓不到人。
“反了,果然是反了。”安六娘恨恨说着。
管事媳妇走出安六娘的小院,快步走向后头正院。安六娘的住处在偏院的位置,以往是不太受宠的王府姬妾住的,并不属于主院范围。
己经升为侧妃的秦雪宁,住处自然在主院。天色己经黑下来,院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秦雪宁正在廊下站着,似乎在看雪景。
身上穿着狐狸毛大氅,妆容精致而华美。原来那个寄养在外婆家,楚楚可怜的孤女早己消失不见,只有华贵的秦侧妃。
“给侧妃请安。”管事媳妇上前见礼,与刚才同安六娘说话的神情完全不同,恭敬而谨慎,眼中闪烁着害怕。
秦雪宁依然看着眼前雪景,声音平淡,道:“话传到了吗?”
“传到了。”管事媳妇说着,“大奶奶似乎很生气,说了许多不好听的话。”
秦雪宁声音依然平淡,道:“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的话,没必要听到,她以后自然会学乖。”
“这是您大度,不计较。”管事媳妇陪着笑脸说,看秦雪宁心情似乎不错,奉承道:“有几个人能像王妃这般,把这诺大的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秦雪宁冷眼看向管事媳妇,带着淡淡的冷傲与不屑,有几分喃喃自语的道:“还能够天真的少女,那是因为家人疼爱,从来没有经过风雨。”
管事媳妇顿时不敢作声,低头不敢言语,心里却不免有一番思量。
秦雪宁来自安国公府早是众所周知的事,安六娘同样来自安国公府。
虽然一个成了爹的侧室,一个成了儿子的正室。尴尬的媳妇与庶母的关系。但总是同门所出,本以为秦雪宁会特别关照安六娘。
没想到……
做为秦王府的大奶奶,安六娘受到的待遇是太委屈了。管事媳妇之间也有猜测,弄不好是以前在娘家时就有旧怨。
但眼下,安六娘说出这般难听的话,秦雪宁又丝毫不在意。
“大爷回王府了吗?”秦雪宁突然问。
管事媳妇道:“回来了,一直在前书房。”
书房是贺云瑞在王府的地盘,一般人下人不敢过去。只知道在他家,做什么就完全不清楚了。
秦雪宁似乎轻叹了口气,道:“看好大奶奶,别让她惹大爷心烦。不然不止她的性命,连你们的性命,只怕都保不住。”
管事媳妇立时颤声,道:“侧妃放心,奴婢定然看好大奶奶。”
以前贺云瑞还是高云瑞时,就是府里的一号人物,除了贺子章外,几乎说一不二。
现在认祖归宗,那更是祖宗了。贺云瑞也是一改脾气,连表面的温和都没有。反而变得邪魅乖张,对待下人的态度更是恶劣。
偏偏贺子章宠爱他,对他几乎是放纵,连嫡长子都栽在他手里,贺子章都没有过问。而且府里早就有传言,贺子章有意立贺云瑞为世子。
连嫡长子都能越过去,她们这些奴才算什么,好不好拖出去打死,尸体都没人埋。
“记住自己说的吧。”秦雪宁说着,又道:“去吧。”
“奴婢告退。”管事媳妇说着,这才敢转身退下。
秦雪宁依然在廊下站着,双手抄在暖袖中,神情越发冷漠,眼中却似乎带着几分感伤。
因为安六娘的婚事,裴氏私下里来找过她。虽然接触不多,但总是安国公府出来的,婚事还是别太简慢了。
好歹把安六娘的面子给了,女儿家出嫁是大事,也不好太简单了。
她并没有答应,不是因为与安六娘有仇。而是贺云瑞根本就不会同意这样的安排,贺云瑞想娶的人,从来都只有一个。
与安六娘的婚事,对贺云瑞来说,只是一个楔机,与安初萦扯上关系的楔机,安六娘是死是活根本就不会在意。
“安六娘……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秦雪宁喃喃自语说着,神情冷漠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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