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商的身体不好，每到冬天时，情况就会格外的不好。
为了避免一惊一乍吓到长辈们，入冬之时，苏商就会带着大夫去别院静养。除非真有大事发生，不然谁都不愿意惊动他。
今天理国公府的别院里，除了苏商外，又添了一个苏念。
早在入冬之初，苏念就向翰林院告了假，他要回青州祭拜生母。回京时路过别院，本想借住一晚，没想到苏商在此长住，苏念也索性留住了。
“说起来，我与五叔还从未这么坐下说过话。”苏商浅浅轻笑着。
冬天的寒意把他的身体彻底僵化，即使屋里烧着地龙，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他依然觉得冷。
残病之躯，能感觉到冷意，身体还有感觉，或许就是大夫的功劳了。
苏念摆弄着眼前茶具，他手法娴熟，片刻之后茶香满屋，把屋里的药味都压了下去。倒了一杯递给苏商，道：“尝尝看。”
“好香。”苏商笑着接过来，慢慢品尝着，道：“没想到五叔如此经通茶道，都快赶上二叔了。”
“入翰林院之后，无所事事，倒是学会泡茶了。”苏念说着，“不过，二老爷也很会泡茶？”
入翰林院之后，他听到最多的，就是关于苏玄秋的。本朝连中三元第一人，注定青史留名。从他入朝开始，也就是传奇的开始，任何地方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兄长吗？不如说更像是个神邸，打造着属于自己的传奇。
“泡的很好喝呢。”苏商笑着说，“不过他从来不泡给别人喝，就是我，也是偶尔撞上了讨一杯。”
苏念显得有些意外，道：“没想到二老爷，也会有些好爱好。”
“二叔从来不会委屈自己的，他的小爱好很多。”苏商笑着说。
从某方面来说，苏玄秋像人也像神。他有自己的爱好，自己的追求。立于顶端，是他想做的，不为任何人，他就这么努力着。
与此同时，他也不忘享受自己的人生，达到人生巅峰是享受，泡茶也是享受。
“二老爷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苏念低声说着，声音中透着迷茫和羡慕。
在他看来，苏玄秋是个绝对不会迷失的人，这就让他羡慕。
“五叔年纪轻轻就能中二甲，也是少年英才。”苏商说着。
这是真心话，以苏念所处的环境，以及他的年龄，二十多岁就能中二甲第五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苏念摇摇头，道：“不，我只是个弱者而己，迷茫的弱者。”
苏玄秋考功名，仕途争锋，那是因为要成为强者。
他呢，为什么要考功名，为什么要仕途争战，他完全不知道。在考上功名，达到母亲遗愿后，他的人生就似乎茫然了。
“嗯？”苏商微微惊讶。
两人正闲聊之时，就见管事匆匆进门，看到苏念也在屋里，多少怔了一下。
“什么事？”苏商问，这是理国公府的管事，特意来这里寻他，应该是出大事了。
管事下意识看一眼苏念，虽然苏念己经入户籍，是理国公府五老爷。但理国公府上下却难拿他当自己人，他自己也完全没有融入的意思。不过，骗婚之事都己经传遍京城，早晚都是要知道了，便道：“县主请您速回家，出事了。”
他口角伶俐，把张氏骗婚之事，从早到尾讲了一遍。
话完，他也不敢看苏商脸色，垂首站到旁边。
“这样啊。”苏商声音冷淡，几乎听不出情绪来，“今天天色己晚，我晚上不合适行动，明天一早回府。”
“啊？”管事稍稍一怔。
出了这么大的事，按理说苏商应该怒不可谒，马上回府吧。
怎么还会这么冷静，只因为晚上天冷，就要明天再动身。
“下去吧。”苏商说着。
管事这才反应过来，低头道：“是。”
管事转身退下，苏商轻轻吐了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骗婚……唉……”
别人的事务，尤其是这种夫妻之事，苏念不好插嘴，也不知道该如何插嘴，起身道：“时候不早了，你明天还要回府，早些休息吧。”
“五叔……”苏商突然叫住他。
苏念停住脚步，看向苏商，等他下文。
虽然只是几天的闲谈，但他感觉的出来，苏商虽然身体弱，精神力却是一点都不弱。凡事都有主见，夫妻之事，断不会问他意见。
苏商道：“陪我下盘棋吧。”
“好。”苏念说着。
小厮搬来棋盘，墨玉棋盘，黑白双子。
“我的棋艺不佳。”苏念说着，他的前半生所有精力都用来读四书五经了，几乎没有做过别的。
苏商苦笑着道：“我心情也不好，正好能打平了。”
苏念看他一眼，说了出来：“你要是喜欢大奶奶，大可以留下她。”
所谓规矩，所谓礼教，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在他看来，并没有多重要。
“不……”苏商声音中透着丝丝无奈，“就因为我不喜欢她，我才会觉得有点为难。”
苏念看他一眼，似有不解。
“我要是喜欢她，自然就无所谓留言而留下她。”苏商无奈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管嫡女养女，确实做了这么久的夫妻，她也没有哪里对不起我。赶她出门显得太无情，但不赶她，此事确实是她的错。”
喜欢她，就可以因为她而对抗家族。而不够喜欢，但凭着这点夫妻情份，份量就不够了。
赶她出门，显得太无情，但不赶她出门，自家亲人就没办法出门了。
“原来如此。”苏念喃喃自语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手执棋子却没有落下，在沉思着什么。
苏商见状，不由的道：“原本是我之难事，怎么五叔也犹豫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不太明白，成亲……到底意味着什么。”苏念有几分感慨的说着。
年龄到了，家长认为需要了，就会拉出来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出来。不管他本人有什么想法，想娶谁，或者不想娶谁。
然后，就要按照别人要求的，这么生活一辈子。
苏商道：“没想到我的家务事，倒引得五叔伤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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