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曦没有因为她的挽留而停驻身形，径自离去。

完了完了，自己坏了小师弟的好事。

正当谢蕴内心焦急之时。

她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道呼喊。

“小姨。”

……

听到这个声音，裴玄曦身躯微顿，而后转过身。

只见苏黯不知何时已经出了茶室，他站在不远处的拱门处，正看着裴玄曦和谢蕴。

下一刻，裴玄曦身形一闪而逝，出现在苏黯身前，那双宛如琉璃般的眸子，带着丝丝寒意，冷冷的看着苏黯。

“你叫我什么？”

裴玄曦尽管没有释放气息，但一尊九境修士，光是站在那里，气势便足够骇人。

更别说还面带寒意的盯着你。

触怒一尊九境修士，只要对方心念一动，就足够绝大部分人死无数遍。

坏了坏了。

小师弟好像喊错了，师父生气了。

按道理，小师弟应该称呼师父为师叔才是。

不对，以师伯和师父的关系，说句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小师弟称呼师父为师叔反而显得生疏了，“小姨”才是更加亲昵，更能加拉近双方关系的称呼。

但是师父为何会因此生气啊。

苏黯看着眼前空灵缥缈的女子，虽然她面带寒意，但他并未因此产生任何慌乱。

他略作沉默，而后叹了口气，轻声道。

“我娘走之前跟我说过，如果以后我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去钦天监，找国师大人。”

“她说，国师大人是她从小带大的妹妹，和她情意深重，是你的小姨，无论有什么事，就算你爹不出手，她都会帮你。”

裴玄曦俏脸上十分冷漠，心中却是剧震。

她看着眼前之人那熟悉的面容，依稀相似的眉眼。

玉手不由得一阵握紧。

是啊，师姐和自己情意深重。

她为了保护师姐，甚至不惜深入尘世，将自己牢牢绑定在大晋

绑定大晋国运，晋升九境，看似很风光。

但是“诸边窥晋”，大晋固然是大陆最强势力，面对四方围攻，随时可能倾覆，危如累卵。

她这九境修士也被禁锢着，毫无自由，甚至随时可能与国同休。

尽管知道这些代价，但裴玄曦还是割舍不下那个将自己养大，带她修行的师姐。

所以她选择闭关，融合大晋国运，只要成功了，她就有足够能力保护她了，就像曾经她从妖兽手中救下自己一样。

但是在她功成出关后，等待她的却只有一座冰冷的坟墓。

裴玄曦当然知道苏家人没有做错什么，尤其是苏黯苏婉，两个襁褓中的婴儿，最是无辜。

但是哪怕如她这般心境，依旧难以遏制的会去想。

若非苏婉，师姐就会随她一起回白玉京，按部就班晋升九境，长生久视，而不是在短短几年后便身体衰竭撒手人寰。

而师姐舍弃性命救的苏婉，还并非师姐的女儿，只是她不知从何处捡来的女婴。

尽管内心对苏家人有再多的成见。

但是，看着眼前和故人相似眉眼、依稀熟悉的脸庞，裴玄曦也终究没有再转身离去。

苏婉和师姐毫无关系。

但眼前之人却是师姐的亲骨肉。

……

茶室内。

裴玄曦和苏黯相对而坐。

因为裴玄曦的到来，苏黯对面的位置自然而然便成了她的，而谢蕴自然而然陪坐在一边。

以苏黯对裴玄曦的了解，他将娘亲遗物拿出来之后，裴玄曦是会见她的，但是他又怕他这师姐说错啥话，导致裴玄曦跑了。

所以苏黯选择离开茶室，结果恰巧就看到了裴玄曦离开的场景，于是出声挽留。

毕竟，苏黯对裴玄曦的了解程度还要甚于对谢蕴。

对于谢蕴他未知深浅，但是对裴玄曦，他算是完全知根知底了。

而娘亲，其实没有说过苏黯刚才说的那些话。

苏黯前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娘亲和裴玄曦的关系。

直到他对老家伙失望至极，在江湖上闯荡一番，而后决定孤身返回京城复仇。

裴玄曦现身，将他收入门中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为了让自己死心，才告诉自己她原来是自己的小姨。

犹然记得，娘亲留存人世最后那段时间，脸上常常怀着愧疚。

那时的苏黯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后来苏黯才反应过来，娘亲愧疚的，大抵是觉得自己拖累了裴玄曦，让她和大晋国运绑定在一起，从此后不得自由。

娘亲一直十分愧疚，她觉得自己有愧于这个师妹。

殊不知于裴玄曦眼中，在她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恩面前，裴玄曦不在乎这些，她只想救她。

裴玄曦对苏家人的态度苏黯很清楚。

她对苏婉和老家伙的成见，直到前世重生时都还未消除。

但她对于自己，其实是不比老家伙对自己差的。

前世南疆之乱时，裴玄曦被魂寂山脉的封印大阵牵制住。

那时，魂寂八王中，八王之首的上壹，带领其余魂寂诸王冲击封印大阵。

而魂寂山脉位于大晋境内，裴玄曦不得不前往稳固封印。

也就是那时，南疆之乱起。

但即便是如此，即便裴玄曦和老家伙都被牵制住，抽不开身。

实则从侯府毁灭、逃离京城、前往南疆这一路上，苏黯是不可能出现意外的。

因为老家伙和裴玄曦一直在他身上留有后手。

反观苏婉，在那最后关头，老家伙能救她，裴玄曦也能救她，但他们最终没有选择这么做，而是放任她死在那一箭下。

这也是前世他和老家伙以及裴玄曦最终反目的原因。

前世苏黯因为一些意外，做出了某些在裴玄曦眼中大逆不道的事，她也没舍得对自己过于惩罚，而是一直努力想纠正苏黯心中某些错误的想法。

苏黯对裴玄曦的性格十分清楚，刀子嘴豆腐心。

现在对自己这么冷淡，主要还是因为在自己尚在襁褓中时，她便已经闭关，而出关后，看到的又是一个不思进取、整天围在司马玥身边转的他。

裴玄曦能对自己有好态度就奇怪了。

但是倘若自己真的出事，她是不会不管的。

思及这些往事，苏黯心中有些感慨。

茶室内，裴玄曦和苏黯相对而坐。

裴玄曦握着玉佩，眼帘低垂。

谢蕴看着裴玄曦一副陷入追忆中的模样，心中暗道她这小师弟还是有办法的，师父就算再硬的心，对苏家人成见再多。

面对故人之子，面对那相似的容貌。

在那句“小姨”面前，师父再硬的心肠，也得化开来。

“国师大人。”

苏黯的声音，将陷入追忆中的裴玄曦拉回现实世界。

他的声音十分恭敬。

但谢蕴却敏锐的察觉到，师尊大人的眉头有那么一丝丝蹙起。

不是，师弟我刚刚还夸你聪明，现在怎么又犯傻了呢，现在你该做的是以晚辈的姿态，摆出一副“我娘走了没人没人疼”的模样，让师尊大人心中对你的爱泛滥起来。

而不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喊国师大人。

苏黯自然知道，现在如何称呼能拉近和裴玄曦的距离。

但因为前世的经历，苏黯刚刚喊出那声“小姨”时，心中已经是十分古怪。

现在实在喊不出这个称呼。

因为苏黯一想到这个称呼。

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一张绝美的酡红脸蛋，以及那句羞愤的……

“我是你姨。”

将这些不太正经的联想抛之脑后，苏黯正襟危坐，恭敬道。

“国师大人，此番我来拜访是有几件事想向您请教。”

裴玄曦脸色一片平静，绝美出尘的脸蛋恢复淡然，她看着苏黯，惜字如金，声音亦是不咸不淡。

“说。”

“国师大人，我想说的事，需保密。”

苏黯目光隐晦的看向谢蕴。

连我都不能听，好你个师弟，一点良心没有，亏我还为了帮你消除在师父心中的成见，动了那么多心思。

谢蕴内心一阵腹诽，表面却是颇为乖巧。

“师父，既然事关隐秘，那徒儿就先告退了。”

谢蕴走后，丹青亦是离开茶室。

茶室内唯有苏黯和裴玄曦二人。

裴玄曦淡淡的道。

“你想问的，是关于锦山王的事？”

“果然还是瞒不住国师大人。”苏黯道。

对于裴玄曦会知道锦山王的事情，苏黯并不意外。

在京城范围内，出了一位锦山王使，而且这位锦山王使还是出现在他的前世子妃司马玥旁边，就算其隐藏的再好，也不可能瞒过裴玄曦的耳目。

苏黯还知道，自己重生以来，发生了这一系列剧烈的改变，只怕裴玄曦已经暗地里查探过很多次，来确认他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而前世裴玄曦之所以不知道司马玥被锦山王使盯上。

苏黯觉得，大概率是因为司马玥虽然被司马玉惦记，但是由于司马玥已经是他的世子妃，且一直待在神威侯府内，所以司马玉压根不敢露头，只敢蛰伏于暗处，侯府毁灭后，才悄悄动手将司马玥掳走。

这才没有被裴玄曦注意到。

“请问国师大人，对于她，我该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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